余袅拿不准温承岚突然来此有何用意,心里却没由来的发紧。
一路来到了内庭元惜昭从前的住处,温承岚停下。
温承岚坐着轮椅,余袅不敢站立说话,躬身跪在他面前,“我家小姐不在,陛下来此,有何贵干?”
“袅袅。”温承岚的声音缥缈起来,许是真是故地伤怀,那疼得麻木的部位泛起了新的尖锐的刺痛。
舒州之事,犒赏了元氏,但未免生事端,有意封锁了具体的消息。
他要一遍又一遍告诉别人,元惜昭死了的事实,一遍又一遍反复撕开心里的鲜血淋漓。
这是第一回,余袅听到温承岚这样的语气,对她称谓也像回到了在元惜昭当太子妃时一般。
温承岚掩唇轻咳几声,“袅袅,我想取昭昭……遗留之物。”
说到“遗留”二字,他气息一颤。
余袅好似听不懂听不清面前之人在说什么,她皱着眉,自欺欺人道:“什么遗留之物?”
“昭昭……”温承岚只觉如鲠在喉,可他多犹豫一刻便多耽误一时,反正他都会找到她的。
他齿间狠狠碰撞在舌尖,激起一阵痛意,“昭昭已葬在云川。”
“葬?”余袅几乎惊叫出声,浑身发汗,尊卑抛却脑后,她面容血色尽褪,抬头直视温承岚。
“陛下说什么玩笑话,奴婢听不懂……”
话带着哽咽已出口,余袅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是啊,温承岚绝不可能会轻易说这样的话。
她哭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断断续续道:“不可能……不可能,她说让我在元府等她回来的”。
温承岚耳际回荡着余袅的哭声,压抑不住的情绪化作腹间利刃,他漠视着胃里尖锐的疼痛。
“你说谎!你不是说会护好她的吗?我家小姐,她……她为你伤身伤心,守你帝位。”
面对元惜昭的死,余袅难以冷静,控制不住嘶喊道。
“你呢?从前那般装得那般真情,骗过我们所有人,我家小姐在塔雅日日放血,转移同生蛊疼晕过去,三日昏迷不醒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你在册封贵妃,塔雅那么远,都听闻新帝登基,是如何如何宠爱韩贵妃。”
“就算如此,她还是一心要回京来见你!”
余袅失力跌坐在地,“我只恨我,没有拦住她……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这样去了……为什么你还……!”
余袅说不下去,低声啜泣着,她明明才唤过她“姐姐”。
她们明明都畅想好了在元府生活的一切,她守着元府上下,打理得崭新,就等着尘埃落定。
为什么她就这样去了,为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
余袅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发现温承岚刷白的脸色。
温承岚听着余袅的痛诉,他说不出一句话,也安慰不出一句话。
因为余袅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他不配!
周身的疼痛翻涌,心口一阵绞痛,腹部仿佛灌入了岩浆般烧灼,身体却是发寒,双腿不受控制颤动着。
温承岚额间冷汗涔涔,他的手甚至不知先按压哪处缓解,只能死死扣在两侧扶手,唇间发白生生被咬出血来。
还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绝望悲戚的情绪中破开一丝清明,他要拿到遗留之物,才有机会再见到昭昭。
“我……会偿还。”
一句话脱口而出,他恍然想到元惜昭与他说过同样的话,心口仿佛被捅了一刀。
“噗!”
急火攻心,再也抑制不住,一口血喷涌而出。
余袅离的近,罗裙尾上布了星星点点的殷红,她一时呆愣。
是她冲动了,元惜昭心心念念的人,可以舍命相救的人,她怎能让元惜昭功亏一篑呢!
余袅一手撑着地,踉踉跄跄慌忙起身要跑出去叫人。
温承岚随意抹去嘴间的血,身体前倾,一把扯住余袅的衣袖,勉力抬眸。
“我没事,死不了,将昭昭的遗物给我……”
“我想见她……我想见她啊……”
从骨血般浸出的声音过于震撼。
余袅驻足,想到元惜昭交代她保管的物什,脸上的泪痕未干又添清泪。
“好,我这就去拿给你。”
她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暗自觉着也算为元惜昭清理“门户”,最好是一样别留,让元惜昭有个清静。
当然,隐晦的心思中,她陪着元惜昭经历过那么多,余袅自然多少知道什么能让温承岚更加痛彻心扉。
元府内庭草木繁茂,亭台水榭间幽香浮动,光影穿过树梢,斑斑驳驳。
大小两个锦盒,一弯弓箭置于温承岚面前。
弓箭自然是玉衡弓,至于锦盒……
余袅不给温承岚反应的间隙,迅速打开两个盒子。
温承岚遍寻不得的青白色雾霭山岚锦帕,就这样静静躺在期间。
血污经过清洗沉淀已变为暗褐色,却衬得一角的玲珑红豆愈发透红。
果然是她!
他与狼群搏杀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手里拼命攥住的青白锦帕和鎏金云纹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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