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门闭合的轰鸣在天地间余震未消，慕星黎的耳中却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转身时衣袂带起的风卷着石屑掠过脸颊，待看清黎玄澈的模样，那点刺痛便被更尖锐的惊悸碾碎了——他倚着斑驳石壁的身影正在变淡，金瞳里流转的光华如将熄的星子，连腰间那抹玄色衣料都透出几分不真实的透明。
"师尊？"她踉跄着扑过去，指尖触到他手腕的瞬间，如遭雷击般顿住。
那本该温热有力的脉搏此刻细若游丝，皮肤下的触感更像是触及了一层将碎的冰膜，凉得刺骨。"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破音，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袖，却见那玄色锦缎在指缝间虚虚晃动，根本抓不住实体。
黎玄澈望着她发红的眼尾，嘴角扯出极淡的笑。
他抬手，指腹轻轻蹭过她沾着血污的脸颊，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的手臂泛起细碎的金芒，像是有光点正从皮肤下渗出来："阿黎，我将最后一缕神火融进了与你的灵魂契约。"他的声音比山涧冰泉更轻，却字字清晰地凿进她心口，"往后你再入轮回，归墟乱流也伤不得你半分。"
慕星黎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想起方才封印归墟门时，黎玄澈结的那串法印——那是她在古籍里见过的神族禁术"燃魂"，以神魂为引燃烧本源，换取足以镇压天地的力量。
原来他早就算好了，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周全。
"谁要你换！"她突然松开他的手腕，反手攥住他逐渐透明的手掌。
指尖触到的虚无让她眼眶发热，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你明明知道...我宁肯自己入归墟，也不愿看你..."
话未说完，黎玄澈喉间溢出一缕金光。
那不是血，是神族神魂崩解时的流焰。
他望着她因焦急而皱起的眉峰，抬手轻轻抚平："傻丫头。"他的掌心已彻底虚了，却仍固执地贴着她的脸，"我答应过要护你周全，从你重生那天起，从你叫我第一声'师尊'起..."
慕星黎突然咬破指尖。
腥甜的血气在唇齿间漫开，她掌心浮现出暗金色的九尾符文——那是她耗尽三年时间从古籍残卷里拼凑出的"魂引·逆生"。
这术法能强行牵引将散的神魂，但代价是施术者需以半条命为引。
可此刻她顾不上这些，五指猛地合拢，符文化作金红流光直扑黎玄澈渐散的身形。
然而那道流光在触及他的瞬间便如撞在无形屏障上，"嗤"地一声消散成星火。
黎玄澈摇头，金瞳里浮起几分无奈："没用的。"他的身影又淡了几分，连轮廓都开始模糊，"我的魂火早与你灵魂契约相融，若强行逆引..."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会连你一起扯进虚空乱流。"
慕星黎的指尖还在渗血，滴在石地上绽开小红花。
她望着他逐渐透明的眉眼，突然想起前世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的模样——那时她被慕华安设计困在锁魂阵，是他踏着月光破阵而来，玄色衣袍无风自动，金瞳里的光比星子还亮。
可如今，那光要熄了。
"那你呢？"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自己掌心，"你还能回来么？"
黎玄澈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青玉簪上——那是他亲手雕的，刻着九尾狐的纹路。"若你愿记得我。"他的声音裹着晨雾般的温柔，"我便...从未真正离去。"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时，他的身形已彻底化作金芒。
慕星黎本能地去抓，却只触到满手暖融融的光粒子。
那些光钻进她的袖管，钻进她的发间，最后全部没入她心口——那里原本属于灵魂契约的位置，此刻跳动着两簇温热的火焰，一簇是她的，另一簇...
石室穹顶的裂缝漏下晨曦，照得满地金芒流转。
慕星黎站在原地，望着石壁上逐渐黯淡的封印符文，耳中还回响着黎玄澈最后那句话。
她抬手摸向心口，那里的温度比往日更灼，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沉睡在她识海深处。
"阿黎。"
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识海深处响起。
慕星黎猛地睁大眼睛，那声音熟悉得让她鼻尖发酸——是黎玄澈，带着他惯有的清冽尾音，"我将神火种在你魂里了。"那声音带着几分困倦，却依然沉稳，"等你修至神族大圆满...便...能唤我..."
话音渐弱，像是沉入了深眠。
慕星黎望着掌心未干的血珠，突然笑了。
她擦去脸上未干的泪，指尖轻轻按在心口："好，我等。"她转身走向石室出口，玄色裙裾扫过满地金芒，"等我踏至巅峰，定要将你...完整地，带回来。"
千幻神宗的晨钟在山外响起，清越的钟声撞碎了山间薄雾。
慕星黎走出石室时，正见几个外门弟子提着灯笼匆匆赶来。
他们见着她，先是一怔，随即露出狂喜的神情——归墟门闭合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小师妹！"最前面的弟子跑得太急，差点摔在青石板上，"宗主说让您回主峰，说...说要为大长老..."
慕星黎脚步微顿。
她望着远处被晨雾笼罩的主峰，那里的飞檐上已挂起了白幡。
风卷着白幡的一角飘起来，像朵落在云端的雪。
她摸了摸心口，那里的神火种正随着心跳轻轻发烫。
"我知道了。"她声音平稳，转身时发间青玉簪折射出细碎的光，"先替我回禀宗主，我...稍后便到。"
山风掀起她的衣袂，慕星黎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眼底有星火重新聚拢。
她知道，从今日起，千幻神宗的灵位前会多一尊牌位。
但她更知道，那不过是暂时的。
因为有些约定，要用生生世世来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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