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跟着黎玄澈踏出禁地时，后颈的汗毛仍在轻颤。
那道若有若无的召唤感像根细针扎在识海深处，每走一步都更灼烫几分。
她垂眸盯着手背上流转的银色契约纹路——那是神族血脉觉醒时烙下的印记，此刻正泛着微光，像活物般顺着血管往腕间攀爬。
"在想什么？"黎玄澈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
他不知何时放缓了脚步，玄色广袖扫过她指尖，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慕星黎抬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月光从洞顶裂隙漏下来，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却掩不住眼底那丝隐晦的担忧。
她忽然意识到，自禁地出来后，他的指尖就始终虚虚扣在她腕脉上方，看似随意的姿态，实则随时能将她护在身后。
"那声音..."她舔了舔发干的唇，"越来越清晰了。"话音未落，识海深处突然炸开一声清越的狐鸣。
那声音像是穿透了千万年时光，带着雪落狐丘的清冽，混着松脂燃烧的焦香，直往她心口钻。
慕星黎踉跄一步，额间骤然发烫。
她抬手去摸，触到一片凸起的温热——淡金色的神纹正从眉心蔓延，沿着鼻梁、眼尾勾勒出细碎的鳞片状纹路，像极了九尾天狐额间的逆鳞。
黎玄澈瞳孔微缩，反手扣住她腰肢将人捞进怀里。
他的掌心覆在她额间神纹上，神力如清泉注入，灼热感顿时消退几分。"是神族遗民在回应你的觉醒。"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喉结擦过她发顶，"千年前神尊陨落时，全族残魂以血为引封入虚空。
你觉醒的契约之力，相当于在虚空中点了盏灯。"
话音刚落，慕星黎手背上的契约突然泛起刺目金光。
一道半透明的幻影从中浮起，在两人之间缓缓舒展——那是张刻满古神文的羊皮卷，边缘被岁月啃噬出细密的锯齿，却仍能看清上面用朱笔勾画出的山脉、河流，以及最中央那个被九只狐狸环绕的漩涡状标记。
"归墟秘境。"黎玄澈盯着那标记，声音里有刹那的波动，"初代九尾神族用本源之力封印的秘境，传说中藏着重塑神族本源的契机。"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幻影，羊皮卷上的朱笔突然流动起来，在慕星黎心口投下一道淡金色光斑。
慕星黎望着那光斑，心口突突直跳。
她能感觉到，那光斑里藏着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正透过皮肤往她血脉里钻。"我必须去那里。"她攥紧黎玄澈的衣袖，"刚才在禁地，那道声音说'归来吧，我们的王'——如果我连自己的本源都掌控不了，拿什么当这个王？"
黎玄澈凝视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伸手捏住她后颈。
指腹隔着布料摩挲她后颈那枚极小的狐毛状胎记——那是前世她被慕华安暗算时留下的旧伤，此刻正随着神纹的觉醒微微发烫。"你可知，归墟秘境的入口每百年才开一次？"他的拇指碾过她耳垂，"更可知，就算进了秘境，里面的试炼..."
"我知道。"慕星黎打断他，仰头时神纹在月光下流转，"但你说过，该来的总会来。"她伸手覆住他按在自己后颈的手，"而且...你会和我一起去，对吗？"
黎玄澈的呼吸一滞。
他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火焰，忽然低笑一声。
指节蹭过她脸颊，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血色符印——符纸边缘还凝着未完全熄灭的神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团永不坠落的星火。"此符以我的本命神火淬炼，能压制契约波动。"他将符印按在她心口，温热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但只能撑七日。
七日后若还未找到秘境核心..."
"不会有七日后的。"慕星黎按住他的手，不让符印落下，"我要你答应我，如果我在秘境里失控..."
"没有如果。"黎玄澈突然扣住她后颈，迫使她抬头看自己。
他的瞳孔深处浮起淡金色竖纹，那是九尾天狐真身即将觉醒的征兆，"你体内流着神族最纯粹的血，而我..."他喉结滚动，声音放软了些，"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千年。"
符印贴上心口的瞬间，慕星黎打了个寒颤。
本命神火的灼热顺着血脉蔓延，却在触及神纹时化作缕缕清凉。
她低头看着那枚逐渐融入皮肤的符印，忽然想起前世被慕华安推下忘川时，也是这样一双手，在她坠崖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若我失败..."她轻声问。
"你不会。"黎玄澈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山门外的晨雾来得突然。
两人走到千幻神宗牌楼前时，原本清亮的天光被灰雾笼罩，连门柱上雕刻的九只天狐都模糊了轮廓。
慕星黎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腥气——那是高阶修士使用隐匿术时，灵气紊乱的味道。
黎玄澈的脚步顿住。
他望着远处被雾霭笼罩的云层，指尖在袖中结了个法印。
三息后，云层里闪过三道极淡的黑影，像三只盘旋的秃鹫，正顺着他们的气息缓缓逼近。
"有人盯上了你。"他侧身将慕星黎护在身后，玄色广袖无风自动，"应该是收到神族契约觉醒的消息了。"
慕星黎抬头望向云层。
她能感觉到，那三道黑影里藏着不弱的修为——两个化神期，一个渡劫期。
放在前世，这样的阵容足够让她冷汗浸透后背，但此刻，她手背上的契约正随着心跳发烫，识海里那道狐鸣也愈发清晰。
"正好。"她勾了勾嘴角，指尖凝聚起一团青色雷火——那是五行灵力融合后的产物，带着神族血脉特有的威压，"让我试试新得的力量。"
黎玄澈侧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没有阻止，只是将掌心按在她后腰，将自己的神力缓缓渡过去。
晨雾中，三道黑影终于按捺不住，破云而下时带起刺耳的尖啸。
慕星黎望着那三道逼近的身影，忽然想起禁地深处那道睁开眼睛的古老面孔——
或许，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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