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烈,间或夹杂着黑袍人特有的低沉嘶吼。姜阿鸾贴着石壁听着,能分辨出他们的阵型——黑袍人虽人数不多,却像一块浸了油的黑铁,任各方势力像潮水般冲击,竟始终没散。他们的功法太诡异,袖中甩出的银色锁链能缠住刀剑,掌心腾起的黑雾能腐蚀甲胄,十几个国家的联军冲了三波,竟都被硬生生逼了回去。
“好厉害……”无情的声音里带着惊叹,又藏着焦虑,“这样打下去,他们会不会……”
“不会。”姜阿鸾打断他,目光落在暗格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上,那光忽明忽暗,是阵法被冲撞时的反应,“黑袍人再强,也架不住车轮战。你听——”
她侧耳细听,果然,黑袍人的嘶吼声里多了些喘息,锁链挥动的频率也慢了。而联军那边,虽有伤亡,却像杀红了眼的饿狼,一波退了,另一波立刻补上,喊杀声里还夹杂着各派的叫嚣:
“那妖人的锁链是碎星石所铸!抢过来!”
“梁砚在西角帐篷!先找到他!”
“别让北漠的人抢了先!那是我们中原的宝物!”
乱了。彻底乱了。
姜阿鸾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扣。这就是他要的。让这些贪婪的目光都聚焦在黑袍人身上,让他们为了虚无缥缈的“碎星石余泽”互相撕咬,这样,谁也没空去管那个被囚禁的“活源”。
她仿佛能看见他此刻的模样——或许还被铁链锁着,或许身上添了新伤,但那双眼睛一定是亮的,像藏着星子。碎星石的残余力量在他体内流转,像南疆土地下的暗流,在无人注意时,悄悄抚平他的伤口。那些折磨他的鞭痕、烫伤,会在黑雾散去的间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那些被邪术压制的灵力,会借着外界的混乱,一点点从土地里反哺回来——毕竟,他早已是南疆的一部分,这片土地不会让他倒下。
“娘,你听!”无情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声音里带着雀跃,“黑袍人的声音往东边去了!他们被围住了!”
姜阿鸾睁开眼,果然,厮杀的重心在往东移,离关押梁砚的西角帐篷越来越远。偶尔有几声枪响穿透喧嚣,那是无情带来的亲兵在趁机骚扰,像在替他们的将军,为这场混乱添柴。
暗格里的微光渐渐平稳下来,阵法的震颤也轻了。姜阿鸾知道,他的喘息之机,来了。
她抬手推开暗格的门,月光顺着缝隙淌进来,照亮她眼底复杂的情绪。“我们去看看。”
母子俩借着夜色和阵法的掩护,像两只灵巧的夜鸟,悄无声息地绕到西角帐篷外。帐篷的布帘破了个洞,姜阿鸾凑过去看,心脏猛地一缩——
他果然还被铁链锁在柱子上,黑袍人留下看守的两个守卫已经倒在地上,脖子上各插着一支断箭,是无情的手法。而梁砚靠在柱上,低垂着头,银灰色的发丝被血黏在额角,可他的手指,正轻轻按在地面的一道裂缝上,那里隐隐有绿光渗出,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爬上他的伤口。
他在疗伤。用这片土地的力量。
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隔着破洞,隔着二十年的光阴,他的目光与她撞在一起。那双曾被锁心咒冰封的眼睛里,此刻竟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压抑了太久的火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积蓄着力量。
远处的厮杀声还在继续,像一场盛大的掩护。姜阿鸾望着他指尖那抹越来越亮的绿光,忽然明白了——这锁心咒或许无解,这乱世或许难平,但只要他们还能这样,借着彼此的默契,在绝境里为对方挣出一线生机,就总有希望。
她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也缓缓闭上眼,指尖的绿光,更盛了。
姜阿鸾猛地按住腰间的软剑,剑柄上缠着的深蓝色丝绦,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剑细得像条银蛇,收在鞘里时软若无骨,出鞘时却寒芒刺骨——这是姜家祖传的“夺命无情剑”,剑谱上说,此剑最狠处,不在招式,在断情。
“念砚,”她转身看向儿子,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凛冽的平静,“你总以为姜家靠枪立足,却不知我们真正的根基,是这把剑。”她抬手解下剑鞘,软剑落在掌心,竟带着冰一样的凉意,“这剑叫‘无情’,恰合你如今的名字。它的剑法,招招夺命,却有一个前提——要练它,先得断义;要用它,先得舍情。”
无情愣住了,看着那把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剑,又看向母亲苍白却决绝的脸,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娘,您……”
“黑袍人虽被拖住,却根基未损,他们的锁链术能缚住你爹的力量,寻常招式近不了身。”姜阿鸾打断他,指尖抚过剑刃,那里刻着细密的咒文,是姜家血脉的印记,“等会儿厮杀到最烈时,两方必定伤亡惨重,那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刻。你带着这剑过去,用‘无情式’斩他身上的锁——记住,剑招要快,心要硬,别管周遭的惨叫,别想你爹的伤势,眼里只能有那道锁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