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怡婷虽然脸色惨白,但发髻、衣着都非常规整。
她从府门外走来,步子很慢,腰杆却挺得很直。
张静婉知道,她的伤还没好,大概每一步路都走的很痛苦,只是在努力维持着不露出丑态。
京兆尹也看出来了,先开口说了句:“听闻孙姨娘大病初愈,不必跪了。”
孙怡婷略一弯腰:“谢过大人。”
她站到邵牧身旁。
郑氏和宋嬷嬷看到她,脸色都有些不好。
郑氏在心底暗自恼怒,她出来的太急,没有再次叮嘱下人将府门看紧,一个姨娘哪能随意出府?
但随即又想到,差役来来回回的去永安侯府带人,趁乱出来的情形也不可避免。
她双眼盯着孙怡婷,暗含警告,让她掂量清楚了再开口。
邵牧脸色倒是要平静许多。
人是他喊来的。
他在离府时,下了个命令,若是顺安也被京兆府的人带走,那便去把孙姨娘带过来。
张静婉心计之深,只凭顺安这一计怕是不能将她钉死。
孙怡婷本人的控诉,才能让她在京兆府、在整个京都城,都背上因善妒而害人的恶毒罪名。
那无论今日京兆尹怎么判,他这个妻是休定了。
邵牧一日都不想多等了,他就要趁这个机会将后院清理干净。
孙怡婷走到邵牧身边,卲牧抬手扶住她,眼神中难得地多了几分柔软。
“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如此乱来。”
孙怡婷抬眸看他,这样的温和体贴是她从未听过的,正如那日在张静婉院中,邵牧的那声关切,像是真的在意她似的。
她努力地笑了笑:“妾当然是为世子爷来的。”
白芷想到她上次那番疯狂行径,担心地攥住了袖摆。
张静婉只是抬眸注视着她那惨白的笑,心道,孙怡婷大概是要死了。
孙怡婷这句话,让邵牧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京兆尹面前,你可为你的孩子伸冤了。”
孙怡婷略微一愣,嘟哝了句“好”,便走到众人中间,对京兆尹一拜,而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大人,妾良家女出身,入府为妾的一年多,规矩本分,侍奉世子,尊敬主母,日日如此,全心全意,无一日懈怠,从未有过任何逾矩。”
“可是,他邵牧居然为了休妻,亲手在我屋中设下诸多害胎毒药,亲手害死了我的孩儿,也害没了我半条命。”
“妾恳请大人,为妾和妾那没能降临世间的可怜孩儿做主!”
孙怡婷声音不大,字字清晰,说到最后,浑身已是止不住的颤抖。
围观者中,几位已为人母的夫人眼圈当即红了。
枕边人如此挖空心思谋害自己的腹中胎儿,这是怎样的绝望,光是想象便要窒息。
郑氏一惊而后大怒:“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邵牧脸上的淡然也没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贱人状告的怎么不是张静婉而是他?!
“你是病糊涂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声音冰冷如寒潭,看孙怡婷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孙怡婷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眼神,居然觉得此刻的他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他。
她自嘲地笑了笑,第一次没有说出那些为了取悦邵牧而编造的违心之言,坦诚地开口:“世子爷,我没病,病的人是你。若我今日屈服于你侯府权势,替你隐瞒罪证,污蔑少夫人,那日后下了阴曹地府我还有何颜面去见我那可怜的孩儿?”
她这样的大不敬,邵牧眼中迸发出欲要杀人的凶光,几步上前便要扯住他。
但周围差役速度更快,赶忙挡在他前面。
“世子,公堂之上,你要做什么?”
京兆尹开口,声音里带了些许威压。
他要给永安侯府面子,可若这永安侯府在他的公堂上闹起来,那就是不给他面子了。
郑氏喊了声“牧儿”,想要稳住场面,对京兆尹道:“大人,孙姨娘大病未愈,又刚失了孩子,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也是有的,前些日子,她还口口声声说是张静婉害了她的孩子,用钗子当众捅伤了张静婉的婢女。”
“她今日又攀诬我儿,明日说不定还要攀诬我,攀诬她见到的每个人。”
“这样的疯妇口中的话也不可信的,大人英明,此事诸多疑点,绝非是今日一时半刻能够审理清楚的,还望大人今日先退堂,等查探清楚,再升堂审理,以免造成冤案呀大人。”
郑氏这番说辞,立刻引起围观百姓不满。
“人证物证俱在,为何要退堂,莫非是想官权勾结湮灭罪证?”
“我瞧这孙姨娘不疯,说话做事都挺清醒的呀。”
“不让人家说话是什么意思?欺负人?”
京兆尹也知道事情发展到此刻,已经不能随意退堂了,他必得让孙姨娘把话说完。
所以他敲了下醒木,对孙怡婷道:“你且说,你说是世子设毒谋害你,可有证据?”
“有。”孙怡婷高声道:“我怀胎八月有余,日日遵循医官嘱托,吃饭、用药皆是万般小心,且身体康健,从未病过,胎像一直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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