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前的青石板被太阳晒得发烫,李宏伟的母亲正蹲在井边洗菜,水花溅在她的布鞋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听到汽车声,老人抬起头,眯起昏花的眼睛。
"哎呀,亲家来了!"她惊喜地喊道,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快步迎上去。她脸上堆满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她还不知道儿媳妇已经去世的消息。
小雅从车上跳下来,像只小蝴蝶一样扑向奶奶,紧紧抱住老人的腿:"奶奶!外公来了!妈妈走了......"
"走了?"老太太愣住了,粗糙的手抚摸着孙女的头发,"你妈妈去哪了?"
李宏伟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喉结滚动了一下:"妈,进屋说吧。"
祠堂里阴凉昏暗,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地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村民们东拼西凑的家具摆得整整齐齐——一张八仙桌,几把藤椅,角落里还放着个老式衣柜。自从李家房子被烧后,这里就成了他们临时的家。
老太太忙着给亲家倒茶,搪瓷杯里的茶叶打着旋儿沉下去。她一边倒水一边念叨:"亲家公难得来,我这就去杀只鸡......"
"妈。"李宏伟接过茶杯,手指在杯壁上收紧,"小雯......出事了。"
茶杯"当啷"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溅湿了桌布。老太太的手悬在半空,像是突然被冻住了。
"啥......啥事?"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李宏伟深吸一口气,把车祸的事说了出来。祠堂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屋檐下的风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老太太听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慢慢滑坐在长凳上。
"我的儿啊......"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摸孙女的头又缩了回来,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亲家......"她转向岳父,浑浊的眼泪在皱纹里打转,"以后你就住这儿,等新房子盖好......"
岳父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老。他手里攥着小雯的照片,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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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宏伟开车去了解毒藤基地。崭新的铁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门口的值班室里传来电视的声音。他刚停好车,就看见小麦从厂房里跑出来,身上还穿着沾满机油的工作服。
"宏伟!"小麦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远山在办公室,我们这就去县里。"
陆远山是个斯文的中年人,不胖不瘦,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他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李局长,我们这就过去......对,是关于车祸那个案子......"
去县城的路上,李宏伟把那些信和短信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小麦开着车,眉头越皱越紧:"这么说,是那个男的先勾搭小雯?"
"信上是这么写的。"李宏伟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稻田,"但他老婆手机里的短信......"
县公安局是栋四层小楼,外墙贴着米色瓷砖,看起来整洁大方。李局长仔细翻看那些信,眉头紧锁。
"这事复杂啊。"他放下信纸,"这是省城的案子,我不能直接插手。"
李宏伟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李局长拿起座机,"我在省局有个老同学,我让他帮忙查查。另外,你们得找个好律师。"
十分钟后,王律师回了电话。他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特别是那些信的原件......"
离开公安局时,天已经擦黑。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飞蛾绕着灯罩打转。小麦提议去吃碗面,但李宏伟摇摇头:"我得回去,岳父还在祠堂......"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向远山:"岳父在城里睡惯了席梦思,祠堂那木板床......"
"去家具城吧。"小麦发动车子,"这个点应该还没关门。"
家具城里灯火通明,展示床垫的销售员正卖力地蹦跳着演示弹性。李宏伟选了一张中等硬度的席梦思,又买了套新被褥。
回村的路上,车灯照亮崎岖的乡道。远处传来狗吠声,萤火虫在稻田上飞舞。小麦突然开口:"宏伟,不管查出什么结果,你得挺住。"
李宏伟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方向盘。后视镜里,那张崭新的席梦思床垫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白光,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祠堂的灯光从窗棂透出来,母亲正坐在门槛上择菜。看到车灯,她站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雅跑出来,怀里抱着那只残缺的兔子玩偶。
"爸爸!"她扑上来,"外公说床太硬了......"
李宏伟解开绑床垫的绳子:"爸爸买了新床。"
岳父站在祠堂门口,月光照在他佝偻的背上。他看着女婿费力地搬床垫,突然走上前,颤抖的手搭在床垫边缘:"我帮你......"
两个男人抬着床垫走进祠堂,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母亲抹着眼泪去铺床单,小雅好奇地在弹簧床垫上蹦跳。李宏伟站在天井里,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其中有一颗,会不会是小雯在看着他?
夜风拂过祠堂屋檐下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遥远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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