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肯辛顿花园路,来到了拉德布罗克林荫道。这条南北向主干道尚未完全铺设柏油,马车驶过时会扬起细碎煤灰,路中央的双轨马车道与搬运工走过的木板鞋印交错重叠,前几天降雨后残留的泥泞处铺着稻草防滑,空气中弥漫着马粪与煤烟混合的刺鼻气息。
道路东侧是新建的维多利亚式四层红砖房,红砖外墙尚未褪色,部分脚手架仍未拆除,泥瓦匠在烈日下砌筑烟囱。已完工的房屋门廊简陋,铸铁栏杆缺乏雕花,铸铁阳台悬挂着黄铜鸟笼。药剂师家的女仆正用长杆刷清洗门廊马赛克地砖,橱窗陈列着"包治疟疾"的奎宁药水和鸦片酊,黄铜招牌刻着"皇家药剂师协会认证-1889",以及一张出售“电疗腰带”的广告,宣称可治愈风湿。一位中产家庭主妇戴草帽、穿简洁棉裙,挎篮采购日用品匆匆走过,身后女仆怀抱包裹紧紧跟随。
前面英国药剂师卖的鸦片酊(Laudanum)与此时清朝人广泛吸食的鸦片(Opium)的关系密切,但两者在形态、用途和管制上存在差异。鸦片是直接从罂粟蒴果中提取的天然物质,含多种生物碱(如吗啡、可待因),具有镇痛、镇静作用,多用于医疗(如缓解剧痛)或吸食(如鸦片烟馆)。鸦片酊是将鸦片溶解于酒精,通常为白兰地或乙醇中,制成的酊剂,吗啡浓度约为1%。为增强风味或药效,常添加香料(如藏红花、肉桂)或糖浆。此时作为“万能药”广泛用于日常疾病:止咳、止泻、助眠,甚至安抚哭闹的婴儿(如“婴儿镇静糖浆”)。
工业革命期间,工人阶级依赖鸦片酊缓解贫困带来的疾病与疲劳,而中上层阶级则将其作为“家庭常备药”。据估计,19世纪英国约30%的成年人长期使用鸦片类药物,婴儿夭折率因过量用药(如安抚哭闹)显着上升。鸦片酊导致中毒、成瘾和婴儿死亡率上升。例如,1840年英国因鸦片中毒死亡人数占全年中毒总数的34%,其中75%为5岁以下儿童。
跳出鸦片,回到现实,这里道路西侧仍保留乔治亚风格的灰泥墙老宅,墙皮剥落处露出发霉的砖块,流浪猫在废弃马厩的干草堆中窜动。背街小巷挤满工人宿舍(slum dwellings),低矮砖房共用露天水龙头,晾衣绳横跨街道,飘荡着工装与粗布围裙。
工厂工人穿粗布裤与磨破了的靴子,衬衫袖口卷起,三五成群走向酒馆。一家酒吧门口贴着“苦啤一便士一品脱”的广告,此时尚未营业,而加勒比水手聚集的"蓝鹦鹉酒馆"传出班卓琴声,木门上粉笔写着"朗姆酒6便士/品脱"。
意大利裔冰贩在街角用铁凿劈开冬天从泰晤士河开出并在地窖保存至今的冰块,裹头巾的锡克教徒人力车夫在阴凉处打盹。吉普赛女人在路边支起帆布篷,叫卖"1便士占卜命运";犹太裔摊主推着镀锌铁皮手推车,铜壶里沸腾的鳗鱼冻散发腥咸气息,木牌写着"热馅饼3便士"。赤脚的擦鞋童跪在圣约翰教堂台阶上打磨皮鞋;戴破毡帽的拾荒者用铁钩翻找垃圾堆中的煤渣与碎玻璃,麻袋上印着"韦斯特本煤气公司"字样。五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在废弃轨道上玩"跳马车"赌局,赌注是偷来的苹果;戴草帽的卖花女孩被巡警驱赶,裙摆扫过路边生锈的煤气管道阀门。失业者蜷缩在墙角,举着“求零工”的纸牌;街头男孩争抢替人擦鞋的生意,裤脚沾满鞋油。
铸铁电线杆上缠绕着蜘蛛网般的电报线,每隔百米可见标有"大都会铁路公司"的检修井盖,远处帕丁顿调车场的蒸汽机车鸣笛声穿透潮湿空气,煤烟随风扩散,空气中混杂着焦油与马粪味。杂货店角落安装了一台公共电话,墙上涂鸦“爱尔兰人滚回家”与“工会万岁”并列,涂鸦旁边则是廉价默剧表演的剧院宣传海报。
廉价默剧是指当时为适应大众娱乐需求而兴起的一种低成本、通俗化的默剧形式。主要面向普通民众,票价低廉,演出场地多为市集、街头或小型剧场。其制作成本低,依赖简单布景(如单幕背景)和日常道具,甚至通过演员肢体动作模拟虚拟道具(如“触摸空气中的门把手”)。这种形式打破了传统默剧对豪华视觉效果的依赖,降低了演出成本,使默剧得以在更广泛的社会阶层中传播。
演员通过夸张的肢体动作、面部表情和即兴互动传递剧情,无需台词,仅依靠肢体语言和少量语气词(如笑声、哭声)推动故事。内容多取材于日常生活或民间故事,强调幽默、讽刺或温情元素,以吸引普通观众。例如模仿市井生活场景或讽刺社会现象。部分表演融入即兴元素,演员可以与观众直接互动,增强现场趣味性。
18世纪默剧曾是英国主流戏剧形式,但因追求视觉效果导致成本高昂,逐渐被现实主义戏剧取代。19世纪末,默剧为维持市场竞争力,转向更通俗、低成本的表演模式。这一时期的廉价默剧可视为传统默剧的“平民化”变体,与后来的哑剧(如卓别林的无声电影)形成对比。哑剧更强调艺术性,而廉价默剧更注重娱乐性和大众接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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