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8窟王月生一直没有封口,也没有布雷,因为他还在等一件物事。终于,开工半个月后,李掌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随身还带着官府的旌表文件和一块刻着满文、汉文和察合台语三种文字的石碑,石碑上的文字跟旌表文件的内容是一样的:
“大清钦命甘肃新疆巡抚节制镇迪伊塔四道兼管屯政事务衙门
库车直隶州正堂 加三级纪录五次
托克苏分防县正堂 加二级纪录三次
为旌表义商王月生功德事勒石永志碑
维光绪二十六年岁次庚子孟冬之吉
盖闻圣朝治化,泽被八荒。凡有义行彰于边陲者,必勒贞珉以垂后世。今有云南弥勒商民王月生者,秉滇南之灵秀,承圣教之陶熔,跋涉万里,货殖西陲。其存心也厚,其济物也宏,实乃商贾之楷模,边民之福星。
当此国运维新之际,该商深体朝廷柔远之德,洞察回疆风化之要。见克孜尔千佛古洞年久颓圮,恐释教遗迹湮灭而启民教龃龉,乃倾囊捐白银二千两有奇。更亲率工匠百人,会同本地伯克、阿訇并各族耆老,以糯米灰浆封护危窟七十又二处。使佛陀宝相免风沙之蚀,天方信众避毁像之嫌,释回两教自此相安,实乃弭患于无形,功在社稷。
复念边民生计维艰,特自津沪采办西洋轧棉机五具、精铁犁铧三百件,并延请湖广匠师传授水车修造之法。又于托克苏城西开凿甜水井三口,造渠二十里,溉田千亩。昔之荒碛,今成膏腴;向之褐衣,渐易细纻。老幼含哺鼓腹,皆颂王公之德。
查王月生以一介商旅,能体国家绥靖边陲之至意,捐巨资以护古迹,施巧器以厚民生,化干戈于未萌,布仁风于绝域。此等义举,上合天心,下顺民情。兹特奏请圣恩,准建"乐善好施"牌坊一座,载入州志。今勒石洞前,俾往来商旅知王道荡荡,亦使后世子孙慕义向化。
钦命库车直隶州知州 花翎三品衔 觉罗常庚
托克苏分防县知县 蓝翎五品衔 张维翰 谨立
光绪二十六年正月十五日”
王月生先是问候李掌柜一路辛苦,又赞办事妥当。李掌柜拱手道,“幸不辱命。还好还好,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大人奉资充盈,官府那边自然大开方便之门。只是没想到咱们出手太大方了,倒是让官府又起了觊觎之心”,说着,苦笑地指了指旌表中“特自津沪采办西洋轧棉机五具、精铁犁铧三百件,并延请湖广匠师传授水车修造之法。又于托克苏城西开凿甜水井三口,造渠二十里,溉田千亩”这段话。本来王月生看到这里还觉奇怪,李掌柜这么一说,恍然大悟道“官府还让咱们干这些事?”
李掌柜道“大人可能是久居海外,忘了国内官场的做派了。他们是吃准了咱们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久留此地做什么凿井造渠的事情。咱们要是真把这些事做了,反倒得罪了他们。他们是想让咱们再出一笔钱,让官府出面做这些事”。
“那得多少钱?”
“在下给大人算一下。先说这西洋轧棉机,天津英商洋行那卖的的印度产脚踏轧棉机,算上到这里的运费,单价约白银400-600两,5台要2000-3000两,其中运费就占了三到五成。再说精铁犁铧三百件,汉口产熟铁犁铧单价0.4-0.8两/件,运至新疆,算上骆驼队运输损耗和商队利润,至少加价150%,300件要300-600两;湖广匠师传授水车修造,聘请3名湖北水车匠师,聘期6个月,月薪8两/人加安家费20两/人,还有武汉至托克苏往返路费25两/人,总计要340两,本地就地取材制作3台示范水车,木材、铁件耗资约60两,合计约400两。
开凿甜水井三口,此地凿井深度常达15-20丈,每口井需30名工人干20天,按每人每天一钱银子算,工钱要60两,辘轳、柳条筐等工具20两,用红柳枝和骆驼刺对井壁加固10两,所以每口井要90两,3口就是270两。造渠二十里,溉田千亩,土方工程每里宽3尺深2尺的渠道需开挖土方约1500立方尺,50人干10天,工钱按前面的算,等于50两一里,再加夯土工具和红柳栅栏护坡5两一里,20里总成本要1100两。还要配套建设木制分水闸门3处,每处15两,计45两,灌渠部分合计1145两。这样的话,不算征地成本,再征发一些当地劳役减少些人工成本,光银钱支出就要4115-5415两”。
王月生大惊,倒不是因为四五千两的银子,道“想不到先生居然对工程水利如此精熟”。
李掌柜苦笑道“在下哪里懂得这些。官府旌表发下来之后,我让旁人管着刻碑和运输之事,自己就被县里的师爷拉住算这些账目。都是官府历年想办又没钱办的。师爷告诉我说新疆全省岁入约60万两,托克苏分防县年赋税不足5000两”,说罢再次苦笑摇头道,“大人没看懂为什么明知干这些活要五千两银子,却在旌表中说“倾囊捐白银二千两有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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