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古城的阴影在暮色中愈发浓重,风卷着沙砾掠过残破的城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这座沉睡千年的城池在诉说过往。秦斩将最后一块松动的墙砖按回原位,指尖残留的沙土混着暗红血迹——方才破阵时被机关划伤的小臂还在渗血,布条早已被血浸透,却不及他眼底的警惕半分。“素问,当心脚下,这地砖缝隙里藏着毒针,针尖淬了西域特有的‘迷魂草’汁液,沾到便会头晕乏力。”
他回头时,正见秦素问蹲在一尊半塌的石俑前,素白的手指轻轻拂过俑身斑驳的刻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时光。石俑的头颅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躯干歪斜地倚在墙角,身上的彩绘大半剥落,露出青灰色的石质底色,唯有腰间一圈刻痕还隐约能辨出轮廓。
“不是寻常的纹饰。”秦素问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颤,指尖在刻痕上反复摩挲,像是在确认某种熟悉的印记。她急忙将随身携带的扁鹊秘典从怀中取出,油纸包裹的书页在风中微微颤动,她小心翼翼地展开,泛黄的手绘图谱上,几株草药的线条与石俑腰间的刻痕逐一对应,叶脉的走向、花瓣的弧度,竟是分毫不差。
“你看,这是父亲生前最常用的‘百草纹’,每一道曲线都对应一味药材的生长形态。”她指尖划过秘典扉页上“扁鹊”二字的朱红印章,印泥虽已褪色,却依旧透着庄重,再看向石俑底座凹陷处,那里赫然嵌着一枚一模一样的印章,只是被厚厚的尘埃覆盖,边缘与石面融为一体,不仔细看便会当作普通的石纹。
秦斩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锦帕,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印章周围的碎石与尘土。沙砾簌簌落下,露出印章完整的轮廓,当最后一粒沙尘被拂去时,印章下方的石面忽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松动。两人对视一眼,秦素问迅速将秘典紧紧抱在怀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秦斩则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铜环在寂静中泛着冷光,他警惕地盯着四周——方才破阵时遭遇的流沙陷阱、毒箭机关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敢确定这古城深处还藏着多少未被触发的危险。
石俑在机关的驱动下,缓缓向一侧平移,地面随之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格。暗格里铺着早已褪色的丝绸,布料脆弱得一碰就可能碎裂,其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盒身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边角处虽有磨损,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木盒表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樟木香气,用来防虫的香料历经千年,竟还未完全消散。
秦素问的指尖刚触到木盒,眼泪便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砸在木盒的云纹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这木盒的纹路,是她幼时常见父亲用来存放医案的样式,那时她总缠着父亲打开盒子,看里面夹着的干枯草药标本,听父亲讲每一个病例背后的故事——有贫苦百姓求医时的急切,有王公贵族患病后的焦虑,还有父亲深夜伏案记录时的专注。
“小心有诈。”秦斩扶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沉稳,目光扫过木盒四周,生怕触发隐藏的机关。他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用匕首尖轻轻拨开木盒的搭扣,动作缓慢而谨慎。没有暗器射出,也没有毒气弥漫,只有一股淡淡的墨香与草药香从盒中溢出,墨香是中原特有的松烟墨,草药香则混杂着当归、川芎的气息,像是穿越了百年时光,依旧清晰可闻。
秦素问深吸一口气,用袖口拭去眼泪,缓缓打开木盒。盒内铺着柔软的棉絮,棉絮早已泛黄,却依旧柔软,中间放着一本线装的手记,封面是用桑皮纸制成,边缘已经有些卷曲,甚至有几处轻微的破损,上面用毛笔写着“扁鹊医案”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间带着几分洒脱,正是扁鹊的笔迹——她曾在父亲遗留的书信上见过无数次,早已刻入骨髓。
她颤抖着翻开第一页,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上面记载的并非寻常的药方,而是一则关于“尸厥症”的病例:“周显王二十三年,虢国太子暴厥,四肢厥冷,脉息皆无,众医皆断为已死。余以‘针砭之术’刺其百会、人中二穴,又以‘参附汤’灌服,每刻一诊,三刻后太子苏,唇渐有血色,七日而愈,愈后嘱其忌生冷、避风寒,三月内勿劳心……”
“是‘尸厥症’!”秦素问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喜与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她曾在秘典中见过父亲提及此症,却只寥寥数语,说此症“来势汹汹,易误判为死症”,如今手记中不仅有详细的病因分析,还有针刺的穴位图——用朱红墨水标注出百会、人中二穴的准确位置,甚至标注了进针的深度与角度,药方的剂量配比也写得极为详尽,“参附汤:人参三钱,附子一钱,生姜五片,大枣三枚,水三碗煎至一碗,温服”,旁边还附有患者服药后的反应变化,“一刻后患者指尖微热,二刻后脉息渐显,三刻后能微弱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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