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的黑暗,浓稠如墨。西南隅那两盏了望火把骤然熄灭的闷响,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何济心头激起凛冽的涟漪。不是影渊的伏兵!那精准的时机、干净利落的手法…更像是一记来自暗处的信号!
机会稍纵即逝!何济身形如鬼魅,借着“敛息蛊”带来的气息隔绝,如同一缕融入夜色的轻烟,朝着那片刚刚陷入更深黑暗的西南隅区域疾掠而去。匪寨外围的栅栏和低矮土墙形同虚设,他脚尖在粗糙的木桩上轻轻一点,人已无声无息地翻越而过,落入一片堆满杂物和破损车辆的逼仄角落。
浓重的灰尘味、腐烂的草料气息混杂着劣质油脂的味道扑面而来。何济屏住呼吸,意念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张开,捕捉着周遭最细微的动静。左前方,一堆半人高的废弃麻袋后,传来两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夜枭低鸣般的“咕咕”声。
是接头的暗号!何济眼神一凝,身形微动,已悄无声息地滑到麻袋堆后。
黑暗中,两道纤细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其中一人,身姿挺拔,即使刻意收敛,依旧带着一股子干练利落的气质,正是听风楼楼主楚晚晴!她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暗夜里依旧狡黠明亮的眸子,此刻正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何济。而她身边,竟是沈雁秋!沈雁秋同样黑巾蒙面,抱着她那架焦尾琴,清丽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紧张,有决然,更深处是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方才那琴弦中的信息,果然是她传递的!
“哟,半字先生,踩着点来的,真够准时的。”楚晚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惯有的戏谑,仿佛他们并非置身龙潭虎穴,而是在茶楼闲谈,“看来雁秋妹妹这根‘弦’,拨得恰到好处。”
何济的目光在楚晚晴和沈雁秋之间快速扫过,最后落在沈雁秋身上,带着无声的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沈雁秋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抱着琴的手指紧了紧。
“楚楼主好手段,竟能将雁秋姑娘带至此处。”何济声音同样压得极低,语气听不出喜怒,“此地凶险,非久留之地。目标何在?”
“凶险?”楚晚晴轻笑一声,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比起被影渊当棋子摆布,这点凶险算得了什么?”她下巴朝前方不远处一栋单独矗立、门窗紧闭的破旧石屋努了努,“喏,就在那‘库房’里。疤面狼那蠢货以为抱上了影渊的大腿,得了点好处,就敢对我听风楼的眼线下手灭口,还扣下了我们一份至关重要的‘货’。今晚,他是重点‘关照’对象。至于龙岩那老狐狸…暂时没摸到确切位置,但肯定也在这狼牙坳,被严密‘保护’着呢。”
她顿了顿,看向沈雁秋,语气难得认真了几分:“雁秋妹妹无意间听到了疤面狼和黑袍人的密谈,知道了他们今晚在西南隅设局等你,也知道了疤面狼藏匿那批‘货’的地点。她冒险传信,我便顺水推舟,来凑个热闹,顺便…收点利息。”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沈雁秋抬起头,看向何济,声音带着微颤,却异常清晰:“何先生…那批‘货’…很重要…是…是楚姐姐要追查的…关于…关于前朝旧案的…关键证物…不能落在影渊手里…”她的话印证了何济的猜想,也解释了她琴弦中那深藏的忧虑从何而来——她夹在听风楼的任务、对何济的担忧以及自身秘密的恐惧之间!
“明白了。”何济点头,不再多问。此刻不是深究的时机。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石屋周围。门口有两个抱着刀、昏昏欲睡的守卫。石屋侧面一扇窄小的气窗,是唯一可能的潜入点。
“门口两个交给我。”楚晚晴活动了一下手腕,指间寒光一闪,已多了两枚细如牛毛、淬着幽蓝光泽的银针,“保证让他们睡得香甜,连梦都不会做。”
“好。我进去取‘货’,顺便…‘拜访’一下疤面狼。”何济眼中寒光一闪。他从怀中取出唐蜜儿给的“醉梦引”小瓶,拔开塞子,一缕极淡的异香被他的意念精准地包裹着,无声无息地飘向石屋那扇小小的气窗缝隙。
几乎同时!
楚晚晴动了!她身影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指尖两点寒星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轨迹!
“呃…”“唔…”
门口那两个守卫身体同时一僵,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如同两滩烂泥。楚晚晴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了他们的昏睡穴!
而石屋内,也传来几声短促而沉闷的倒地声!显然是“醉梦引”发挥了作用,放倒了里面的守卫!
“干净利落!”楚晚晴赞了一声,眼中对何济这手控香的本事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何济不再耽搁,身形一闪,已到气窗下。气窗狭小,仅容一人勉强钻入。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柔韧一缩,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石屋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醉梦引”残留的甜腻香气。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星光,可以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昏迷的匪徒。屋子中央堆着些破烂的箱笼杂物。而在角落一张铺着兽皮的粗糙木床上,一个魁梧的身影正鼾声如雷,正是疤面狼!他显然没中招,或许是离气窗较远,或许是体质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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