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雾气氤氲。那身着灰白补丁布袍的瘦削身影,蹲踞在巨大青石旁,以枯枝为笔,溪水为墨,全神贯注地在光滑的石面上勾勒着。每一个湿润的笔画落下,都伴随着极其微弱却纯粹无比的光芒一闪而逝,构成一个个玄奥莫测、仿佛自天地初开便存在的古拙文字虚影。水痕转瞬即被溪流冲刷殆尽,文字也随之消散,但那瞬间弥散开的、直指本源的道韵,却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在何济识海中激起惊涛骇浪!
“字中有道…道法自然…”那苍老平和的吟哦声再次随着山风飘来,如同古寺晨钟,悠远而深邃,竟将何济袖中玉盒内渊瞳碎石的躁动共鸣都暂时压了下去,翻腾的心绪瞬间平复如镜。
高人!真正的世外高人!
何济心头震撼无以复加!这绝非江湖术士的把戏,而是将《测字玄机录》的至高奥义融入了举手投足之间!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整了整微乱的衣襟,朝着溪边那瘦削的背影,恭恭敬敬地长揖到地,声音带着发自肺腑的敬重:
“后学末进何济,携友误入仙踪,惊扰前辈清修,万望海涵。前辈以水为墨,引动天地灵机,字蕴大道,令晚辈如拨云雾而见青天,茅塞顿开!恳请前辈赐教一二!”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将姿态放得极低。
灰袍人手中的枯枝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那苍老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了然:“身负‘玄机’、‘双生’之缘,又惹上‘渊瞳’之祸…小娃娃,你这趟红尘路,走得可不太平啊。”他竟然一口道破了何济身怀《测字玄机录》与《医蛊双生经》,更点出了渊瞳石的危机!
何济心头剧震,更是肃然:“前辈慧眼如炬!晚辈愚钝,身陷泥淖,祸及友人,实乃万死之罪!如今邪石躁动,如跗骨之蛆,更有强敌环伺,友人重伤…恳请前辈慈悲,指点一条生路!”他目光扫过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的唐蜜儿,眼中痛惜与焦灼交织。
此时,楚晚晴、林青萝等人也屏息凝神,不敢出声打扰。楚晚晴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在飞速分析这神秘高人的身份与意图。林青萝则依旧半跪在唐蜜儿身边,小心地更换着金针位置,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机缘。沈雁秋的琴音早已停下,她抱着焦尾琴,清冷的眸光落在何济恭敬的背影和那灰袍人身上,带着深深的敬畏与期待。
灰袍人终于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他面容清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如同古树的年轮,记录着岁月的沧桑。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如同孩童般不染尘埃,又似星空般深邃浩瀚,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他的目光并未在何济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越过他,落在了被林青萝精心照料、昏迷不醒的唐蜜儿身上。
“情丝为引,万蛊焚心…小丫头,倒是个烈性子。”灰袍人微微颔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医者仁心,金针度厄,稳住了一丝心脉生机,手法…尚可。”他竟对林青萝的医术也做了点评。
林青萝闻言,连忙起身,对着灰袍人恭敬地福了一礼,声音带着医者的谦卑:“晚辈林青萝,微末之技,幸得前辈谬赞。蜜儿妹妹是为救我而伤,恳请前辈施以援手!”她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恳求。
灰袍人并未直接回应,目光又扫过抱着焦尾琴的沈雁秋,在她那清丽绝伦却隐含忧色的脸上停留一瞬,微微点头:“琴心通明,以乐载道,难得。”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楚晚晴和江氏姐妹身上,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最终又落回何济身上。
“痴儿,”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悲悯,“‘渊瞳’之祸,非尔等能解。其力源于上古之恶,勾连人心贪嗔痴怨,欲以万灵为祭,重启天命。尔等卷入其中,如飞蛾扑火。”
何济心头一沉,但并未绝望,反而更加恭敬:“晚辈自知力微,然友人为我所累,身陷危难,岂能坐视?纵是飞蛾扑火,亦要争那一线生机!恳请前辈慈悲,指点迷津!”他话语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灰袍人看着何济眼中那份为守护而生的坚毅与担当,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欣慰的光芒。他沉默片刻,重新拿起那根枯枝,走到青石旁。
这一次,他没有蘸水,而是以枯枝直接在干燥的青石表面,缓缓划动。枯枝划过坚硬的石面,发出“沙沙”的轻响,留下道道清晰的白痕。他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每一笔都在引动天地间无形的轨迹。
沙…沙…沙…
一个斗大的古篆字,随着枯枝的移动,渐渐在青石上显现轮廓。
**“墨”**!
“‘墨’字,”灰袍人一边刻画,一边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亘古传来的道音,“从黑,从土。黑者,玄色,至暗至深,亦为混沌之始;土者,厚德载物,万物之基,亦为尘世之浊。”
枯枝在“黑”部重重一顿,留下一个凝练的点:“此‘黑’形,笔意深沉内敛,墨色(白痕)凝而不散,如同深渊,吞噬万光,此乃‘渊瞳’邪力之象,霸道、贪婪、混乱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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