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传宗站在廊下,望着林叔林姨因自己的事争得面红耳赤,喉间像哽着团棉花。他慌忙摆手劝阻:“叔、婶,你们别为了我的事争吵了!我今晚先回……”
话音未落,林婶已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眼眶泛红:“说什么胡话!不是因为你和你叔争吵,我就是因为气他,不明白分寸,就乱掺合。这就是你家,今晚不能走,在家里住下!”
林叔也沉着脸,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屋内推搡:“你姨说的对,赶紧去歇着,明早还早起上班呢?”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被褥上,易传宗躺在温暖的床榻上,耳畔还回荡着秀芝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辗转反侧,眼前不断闪过她攥着银镯的模样——那本该是路上护她娘俩周全的物件,如今却成了伤人的利刃。
若当真曾许下婚约,他自会信守承诺,可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被时光发酵的误会。
易传宗蜷在被褥里,望着屋顶的天花板,喉间泛起一阵酸涩。
今晚要是点头应下婚事,他余生都将困在名为“承诺”的牢笼里,辜负了自己对真挚感情的期许。
直言拒绝后,秀芝通红的眼眶、李叔、李婶无奈的叹息,又似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头。
辗转反侧间,他将脸埋进枕头,满心皆是撕扯般的钝痛,只觉进退维谷,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灼热。
“这算什么事啊!”他对着黑暗喃喃自语,满心纠结。
隔壁房里,林叔林姨的低语声断断续续传来。“传宗这孩子重情义,瞧着秀芝那样,心里肯定不好受。”
林姨叹了口气,“可强扭的瓜不甜,当年他爷孙俩明明都婉拒了……总不能让全天下求恩的姑娘,都往他身上凑吧?”
林叔沉吟片刻,道:“秀芝是个好姑娘,搁寻常人家,定能安稳度日。但和传宗……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
易传宗在这个年代里,可是实打实的“优质青年”。作为从小跟爷爷学习医术,又考入京城大学,他不仅有着扎实的知识储备,还曾携笔从戎,转业后,还发表了文章和小说。受到上层领导干部的重视与夸奖。
爷爷更是为他留下丰厚财产,加上他自己分房后,直接购买下这房子,眼下正处于装修阶段。
论外在,他仪表堂堂;论经济条件,更是优渥殷实。为什么还没有给他介绍对象呢?
武装部的邓叔周姨,林叔林姨,街道办的王主任、许副主任都知道他,现在刚转业,装修房子。
暂时在招待所过渡,考虑到他需要时间安顿下来、顺利入住新房,所以打算等房屋装修完成、他的生活步入正轨后,再为他介绍合适的对象。
黑暗中,林姨握紧了拳头:“不能再等了!明天就发动老姐妹们,把单位里那些大学生、留洋回来的姑娘都列个单子,给传宗好好相看!”
夜风穿过窗缝,掀起纱帘轻晃。易传宗望着晃动的月光,只觉这一夜格外漫长。
易传宗睁着眼睛数到第三遍房梁上的木棱,窗外的月光已爬上了窗棂的最上端。他翻了个身,心底的烦躁却愈演愈烈。
隔壁林叔林婶的低语声早已停歇,整座院子安静得能听见墙根蟋蟀的呜咽,可他的思绪却像被搅碎的麻团,越理越乱。
与此同时,秀芝家堂屋的油灯还在摇曳。奶奶佝偻着背,守在八仙桌旁,浑浊的眼睛盯着虚掩的门。
当老李一家垂头丧气地跨进门槛时,老人颤巍巍地伸手,将孙女冰凉的手捂进自己袖筒:“没成也好,没成也好……”
打发弟弟妹妹睡下后,堂屋的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老李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女儿肩头:“听爹的,回头给你说个军官,保准比那……”
话没说完,就被老伴儿瞪了一眼。李婶接过话茬,声音里带着讨好:“咱医院新分来几个军医,各个都是顶好的小伙子,改天给你安排见见?”
奶奶也在一旁絮叨:“对对,咱们秀芝模样俊、性子好,还愁找不着好人家?”
秀芝盯着地面青砖的缝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劝慰的话语像飘在云端的絮语,一句也落不到她心里。
银镯贴着皮肤发凉,她恍惚又看见易传宗皱眉的模样,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滚烫的泪珠砸在膝头,洇湿了新做的上衣。
奶奶慌了神,颤巍巍地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那断了线的悲戚。
奶奶望着秀芝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得眼眶泛红,转头对老李和儿媳妇说道:“你们先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守着。今晚让秀芝跟我睡。”
她深知此刻说什么都无法宽慰孙女,秀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眼神空洞,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四十二年前,在找爹的路上,饥荒肆虐,一路上秀芝与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久病缠身,羸弱不堪,秀芝扶着病弱的母亲,饿着肚子在最绝望的时候晕倒在城里的医馆,是易传宗和爷爷伸出援手,将母亲送进医馆救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