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裹着寒意,我攥着给阿黄买的猫罐头,在巷口的梧桐树下停下脚步。湿漉漉的石板路上,一滩暗红的血迹正被雨水冲淡,几片橘色的猫毛粘在青灰色的砖缝里,像被揉碎的晚霞。
"阿黄?"我的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拐过弯时,我看见墙根下蜷缩着熟悉的橘色身影。它常用来蹭我手心的脑袋歪向一边,琥珀色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嘴边还沾着零星的碎屑。
"姐姐!"稚嫩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穿蓝色校服的男孩从墙角冲出来,怀里还抱着我那只已经僵硬的猫。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校服袖口蹭满了泥土,"我、我不知道那鸡......"
男孩的抽泣声混着雨声,断断续续地拼凑出真相。三天前,他在菜地里发现了一只倒在农药袋旁的芦花鸡。作为留守儿童,他每天放学都会去邻居家帮忙喂鸡,用省下的零花钱给生病的奶奶买药。那天他满心欢喜地以为捡到了意外之财,却没想到这只被毒死的鸡,成了阿黄的致命毒药。
"我只是想......想让小猫吃顿好的......"男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火腿肠包装——那是他用早餐钱攒下的。他总在放学后偷偷观察阿黄,看它在阳台上晒太阳,用尾巴逗弄飘落的树叶。那天他抱着奄奄一息的阿黄狂奔到宠物医院时,怀里的温度已经渐渐消散。
记忆突然翻涌。上周暴雨夜,我听见窗外传来急促的抓挠声。打开门,浑身湿透的阿黄身后跟着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他说看见小猫在雨里叫,就把自己的伞罩在它身上。那时我只道是邻里的善意,却不知从那时起,这双沾满泥土的小手就默默守护着我的猫。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洒在地上。阿黄身下的血迹已经凝固,像一朵凋零的花。男孩还在喃喃自语:"我本来想带它去看医生的......"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里面是几颗彩色玻璃珠,"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能不能......能不能让小猫原谅我?"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想起阿黄总爱蹲在阳台边缘,看巷子里玩耍的孩子们。它会跟着追逐的身影晃动尾巴,偶尔还会发出轻柔的呼噜声。或许在它眼里,这个总是偷偷喂它火腿肠的男孩,早就成了另一个温柔的存在。
"没关系的。"我轻声说,伸手擦掉男孩脸上的泪痕。他的手很凉,却紧紧抱着阿黄不愿松开。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惊起一群夜鸟,翅膀拍打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月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一只芦花鸡从阴影中走出,羽毛上还沾着农药的痕迹,但眼神却温柔而平静。它走到男孩脚边,轻轻啄了啄他的鞋带,又转头看向阿黄。橘色的身影微微一动,阿黄抖了抖毛,尾巴尖划出熟悉的弧度。
男孩瞪大了眼睛,松开的手指微微颤抖。阿黄亲昵地蹭了蹭芦花鸡的脖颈,然后轻盈地跃上它的背。月光为它们镀上一层银边,羽毛与猫爪在夜空中渐渐模糊,化作两个闪烁的光点。
男孩的哭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释然的笑意。他把玻璃珠轻轻放在阿黄刚才躺着的地方,又掏出半根火腿肠,"给你们在路上吃。"
我望着逐渐远去的光点,想起阿黄刚来我家时,也是这样一个有月亮的夜晚。那时它还是个巴掌大的奶猫,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我的手心。此刻,月光下的羽毛与爪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宽恕与救赎的故事。
男孩起身时,校服口袋里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抱着芦花鸡的小女孩笑得灿烂,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给最爱的小花,等我病好了就回来。"男孩红着眼眶解释,那是他生病住院的妹妹最宝贝的鸡。
风掠过巷口的梧桐树,带来泥土与青草的气息。我牵着男孩的手,把猫罐头放在阿黄离去的地方。月光下,两颗玻璃珠闪着微弱的光,像永不熄灭的星星,见证着生命的轮回与善意的延续。
闹钟刺耳的蜂鸣声刺破黑暗时,我下意识伸手去摸枕边。往常总会凑过来蹭手的阿黄没有出现,冰凉的床单让我猛然惊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穿蓝色校服的小男孩抱着没了呼吸的阿黄痛哭,被毒药毒死的芦花鸡与橘猫在月光下并肩飞走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窗外,黎明前的天空泛着青灰色。我踉跄着走到阳台,脚边的猫碗还盛着没吃完的冻干,竹椅上残留着几缕橘色猫毛。昨夜的雨早已停了,梧桐叶上凝结的露珠折射着微弱天光,恍惚间竟像是阿黄琥珀色眼睛里的泪花。
"喵——"
尖锐的猫叫划破寂静,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颤抖着转身,却只看见邻居家的狸花猫窜过墙头。失望如潮水漫过心头,我扶着栏杆缓缓蹲下,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阳台边缘的抓痕——那是阿黄刚来家时,磨爪子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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