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站在紫宸殿的鎏金舆图前,指尖重重划过黄河以北的疆域。舆图上密密麻麻插着黑色狼头旗,从幽州到邢州,十二座城池的标记已被朱砂浸透,像一串狰狞的血痂。
"七日……短短七日竟连破十二城。"他猛地将镇纸砸在案上,玉麒麟应声碎裂,"契丹人何时有了这等本事?"
殿内烛火被劲风扫得忽明忽暗,映得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瑟瑟发抖:"禀陛下,前线来报说敌军阵中有巨兽嘶吼,守城将士多被摄了心魄。幽州城门更是被雷火生生劈开,守将王彦章亲眼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黑雾里走出三丈高的青铜巨人,眼窝里燃着绿火。"
朱温瞳孔骤缩,忽然想起顾远说过的"七星之力"。他转身望向窗外暴雨如注的夜空,雷鸣声中仿佛夹杂着某种古老的战鼓声。雨幕里,太液池的荷花正在疯狂绽放,血红花瓣上凝着银白露珠,妖异得像是谁撒了把碎星。
子时三刻,郢王府地宫。
朱友珪将密报扔进青铜饕餮香炉,看着火舌吞没"潞州异动"四个字。他身后跪着十八名黑袍客,最末席的青年忽然抬头——烛光在他眉骨投下阴翳,却遮不住眼中流转的琥珀色暗芒。
"范文,你读过《天工开物》?"朱友珪指尖敲打着案上残卷,泛黄的纸页绘着七件奇形器物,旁注契丹密文。
"回殿下,某七岁便能倒背。"青年声音清冷如碎玉,"这卷《七星图志》是伪作,真本该在契丹国师张三金的祭坛里。"他指着图中形似青铜鼎的器物:"山星鼎腹有二十八宿纹,鼎足刻着'天发杀机,移星易宿',而伪作少了角宿与亢宿。"
朱友珪抚掌大笑,腰间九环刀震得叮当作响:"都说范文先生是'活舆图',今日始信。"他突然敛了笑意,将半枚虎符掷在地上:"潞州近日有陨星坠于苍岩山,我要你去查三件事——七星真相、顾远底细、青铜巨人的来历。"
五更时分,洛阳鬼市。
范文裹着鸦青斗篷穿行在飘满冥纸的巷道,腰间玉佩暗刻"郢"字。经过三岔口时,他忽然驻足——左侧摊贩正在叫卖契丹骨笛,右侧老妪兜售的却是幽州守军铠甲碎片,而正前方,有人影在酒旗阴影下倏忽闪过。
"客官要买消息?"当铺掌柜从铁栅后伸出枯手,掌纹里嵌着朱砂符咒:"昨夜苍岩山挖出个物件,说是商鼎却刻着突厥文……"
话未说完,整条街的灯笼骤然熄灭。范文反手抽出袖中软剑,剑身映出身后七点寒芒——竟是北斗七星阵!七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为首者面具上绘着燃烧的狼头。
夜阑星坠鬼门开,
七杀阵中索命来。
谁人敢窥天机事?
黄泉路上白骨哀。
黑衣人齐声吟咒,刀光织成星网。范文剑尖轻点地面,竟借力跃上旗杆,软剑抖出漫天银花:
北斗倒悬非吉兆,
敢向人间布杀局?
且看孤鸿破阵时,
一剑光寒十九州!
剑气纵横间,七盏灯笼应声而碎。黑衣人化作黑雾消散,只留满地符纸。范文落地时,当铺早已人去楼空,唯有柜台上摆着半块青铜残片——正是山星鼎的鼎耳!
潞州边境,苍岩山。
陨坑边缘,顾远指尖抚过焦土中露出的青铜纹路。月光下,鼎身隐约浮现血色铭文:"七星聚,山河寂;苍生祭,天门启。"突然,他怀中阿爷的笔记无风自燃,泛黄纸页上浮现出前所未见的图案——七件器物正在向潞州汇聚!
"原来如此……"顾远猛然起身,山风卷起他破碎的衣袍。远处潞州城方向升起浓烟,隐约传来战马嘶鸣。他解下腰间酒囊仰头痛饮,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鼎身,竟激发出幽蓝火焰: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但使七星杀劫起,
敢叫日月换新天!
吟啸声惊起夜枭,顾远背起青铜鼎纵身跃入密林。在他身后,无数萤火虫从坟茔中升起,聚成巨大的北斗形状,指向潞州城的方向。
与此同时,汴京观星台。
钦天监正死死盯着突然晦暗的紫微星,手中罗盘指针疯转。当他翻开《开元占经》时,一道惊雷劈中鸱吻,古籍在电光中显出血字:
丙戌年七月既望,
贪狼噬月破军狂。
七星倒悬潞州陷,
龙渊出鞘天下殇。
老监正踉跄后退,撞翻了青铜浑天仪。在器械轰然倒地的巨响中,他看见仪轨缝隙里卡着片带血帛书——竟是三年前战死的李存孝笔迹:
"小心郢王府……"
暴雨倾盆而下,血字在雨水中晕开,宛如一幅未完成的谶图。远处郢王府的琉璃瓦上,朱友珪正擦拭着新得的陌刀,刀身铭文在闪电中清晰可辨:
"龙渊"。
星晷台上,钦天监五指深深扣入汉白玉栏杆。远处潞州方向的夜空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本该璀璨的北斗七星竟似蒙了层血痂,摇光星位更是完全隐没。他抬起被香灰染黑的指尖,在石板上画出一道《天乙遁甲》的九宫格,却见"死门"正对潞州方位,卦象显示"螣蛇缠柱,白虎衔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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