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屠族,你叔公的刀锋避开了所有孕妇。"可汗转动笛尾暗钮,竟弹出半卷血书,"他在金家马厩泼了拜火教的磷粉..."羊皮卷展开时,焦黑的"诈死"二字刺入眼帘,"却故意留下条暗道,通往驯鹿迁徙的冰裂谷。"
顾远腕间保魂铃突然齐鸣,惊起帐外夜栖的雪鸮。他想起灭门次日,自己在灰烬里拾到的青铜狼符——符面本该刻着"杀"字的凹槽,却填满了止血的漠北艾草。
"涅里要的是羽陵部绝后,你叔公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保全更多人。"阿保机用匕首挑开骨笛夹层,十二粒金豆滚落案下,"你叔公却偷换了刽子手——"金豆突然爆开,化作十二个披着狼皮的草人,"这些替身傀儡,现下还埋在炭山万人坑东南角。"
耶律阿保机从狼皮褥下抽出一封火漆完好的密信,信口狼图腾印泥还沾着漠北特有的沙棘刺。
"三年前白露,捺钵的商队在车臣汗部见过这个。"可汗抖落信笺,羊皮纸里滑出半枚青铜狼符——正是顾远六岁那年,父亲教他牧马时挂在老骥脖颈的铃扣。
顾远指节捏得发白,玄狐大氅上的霜花簌簌而落:"车臣汗部..."他想起灭门前夜,舅舅醉醺醺地拍着牛皮酒囊:"真要出事,就往西北跑!你阿娘在车臣有故交..."
阿保机用匕首挑开信纸背面暗层,褪色的契丹文在火光中洇出血色:"胡头领上月带着十车貂皮往漠北。"刀刃刺穿某处墨迹,"他在乃蛮部交界处,见过个会使百兽拳'鹿饮溪'的汉人铁匠。"
帐外北风卷着冰粒扑灭三盏灯,顾远腕间保魂铃突然齐声清鸣。七岁那年的画面刺痛神经——父亲握着他的手在雪地练拳,鹿皮靴踩出的步法,正是"鹿饮溪"的起手式。
"乃蛮部的汉匠铺子..."可汗靴尖碾碎炭块,青烟凝成弯月形状,"门口挂着羽陵部的狼头骨,骨缝里塞着漠北艾草——"他甩出把生锈的匕首,刀柄缠着褪色的金线,"这种止血手法,你该认得。"
顾远接刀的手微微颤抖。刀刃暗刻的"远"字,是八岁生辰时他亲手用钢针凿的。那年暴雪封山,父亲就是用这把刀割开狼腹,把冻僵的他塞进尚存余温的兽腔。
"古力森连当年放的火,烧的是空帐。"阿保机突然掀翻鎏金酒壶,奶酒在毡毯绘出羽陵部地形图,"你父母趁乱从驯鹿道逃走,沿途的拜火教徒..."他拔出腰间金狼刃钉在图上某处,"都被替换成吃醉酒的替死鬼。"
顾远扯开左衽,心口狼头刺青下的箭疤泛着淡金——正是父亲特制的金疮药留下的痕迹。他想起屠城那夜,本该射穿心脏的狼牙箭,入肉时却偏了三寸。
"叔公的百兽拳..."顾远突然旋身出掌,掌风掠过可汗耳际,"'狼顾式'的手势本该右踏七寸。"他靴跟重重磕在地缝某处,整座鹰帐突然震颤,"可您看,我习惯左撤半步——这是阿爹为破拜火教刀阵改良的步法。"
帐帘突然被狂风掀起,金牧捧着带冰碴的密匣闯入:"乃蛮部飞鹰传书!"顾远劈开铜锁,匣中滚出把孩童用的木弓——弓背刻着歪斜的契丹文"远",是他五岁时父亲削了两天两夜的杰作……
"弓弦用的是乃蛮部新贡的犀牛筋。"阿保机用匕首挑起弓身,"这种缠法..."刀刃突然割开缠线,露出内侧暗红的血渍,"只有幽州于氏的铁匠会用淬火血来固弦。"
顾远指尖抚过弓弭处的磨损——那是他五岁冬猎射杀首狼时留下的牙印。记忆如潮水涌来:母亲握着他的手搭箭,父亲在身后哼着跑调的《敕勒歌》,羽陵部的猎犬在雪地里欢腾...
"他们在乃蛮部与车臣交界处的白桦林。"可汗将密信掷入火盆,青烟中浮出漠北舆图,"扮作汉匠夫妇,替乃蛮可汗打制兵器。"他靴尖点在图上的狼头标记,"每月初七,会往车臣部送三十把弯刀。"
顾远突然扯断保魂铃链,十二枚铜铃坠地拼出北斗阵型。幼年母亲哄他入睡时的呢喃在耳畔炸响:"...北斗指路,狼星守护..."他抓起木弓转身欲走,却被旁边卫士按住肩甲。
"公子!"亲卫从怀中掏出半块黢黑的奶疙瘩,"探子在铁匠铺灶灰里发现的..."焦糊的奶香混着记忆席卷而来——这是母亲最擅长的炙奶糕,总把第一块塞进他嘴里。
阿保机突然大笑,震得王帐积雪簌落:"明日春猎完毕后,你代我去车臣部换俘。"他抛过鎏金狼符,"带着你新练的狼骑,顺便..."翡翠扳指划过舆图上某条虚线,"巡查下乃蛮部的铁矿。"
帐外幼狼叫声似哀叫却又似欢鸣。风雪越来越大,顾远想起那个血月当空的夜晚。拜火教徒的狼牙箭射穿舅舅咽喉时,箭翎上刻的正是古力森连的苍狼纹。他俯身拾起虎头佩,指尖拂过断裂的"陵"字:"您既早查到我父亲是羽陵部赘婿..."佩饰突然裂开,露出夹层里泛黄的信笺,"可认得这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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