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袖中银簪刺穿飘落的骨片,簪尖精准挑出刻着"章"字的指节:"所以叔公要告发他?"他忽然轻笑,"因为阿爷明明武功平平,却凭星象预言当上族长——就像您明明不是嫡长子..."
寒光闪过,金狼刃钉在顾远耳畔,削断几缕白发。阿保机眼底映出他颈间狼牙烙痕:"你六岁那年,古力森连本要剜你天狼星胎记炼药。"刀刃突然转向,挑开他后领——狰狞疤痕吞噬了半个星图,"为何改主意?"
"因为他发现我父亲还活着。"顾远扯开衣襟,心口狼头刺青下浮出锁链状血痕,"羽陵部金头领嫁女那夜,拜火教的合卺酒里...掺了能让人假死的漠北沙棘。"
帐外风雪裹来幼狼哀嚎,顾远指尖轻叩案上密函:"就像您此刻靴筒里,藏着张三金给耶律洪的效忠书。"他忽然掀翻火盆,炭火在地上拼出契丹龙脉图,"当年祖父被迫改的龙脉,其实缺了最关键一环——"
阿保机猛然起身,王冠狼牙撞碎玉屏风。顾远却拾起烧焦的婚书残片,就着血迹画出潞州地宫方位:"于氏血脉。"他指尖点在星图紫微位,"我父亲流着汉人贵胄的血,母亲却是羽陵部萨满..."残片突然自燃,青烟中浮出在炭山祭坛的幻象。
"所以炭山那五百汉匠,是为你父母血祭?"可汗拇指扳指裂开细纹。
"是为补全龙脉!"顾远突然割破手腕,血线顺着地缝游向帐外白狼,"当年叔公屠羽陵部,留我性命是要养出血引..."他甩出血淋淋的虎头佩,金铃在尸油里浮出"丙戌"二字,"三年前云州会盟,我反叛教会我武功的叔公——"
惊雷劈中狼旗,顾远在电光中露出后背星图伤疤:"唯有亲人将死之血,才能激活祖父留在《推背图》里的后手!"他猛然掀开地砖,下方暗格里蜷缩着具刻满咒文的骷髅,"比如这位真正的涅里可汗..."
朔风卷着冰粒拍打鹰帐,顾远腕间虎头金铃突然震响。耶律阿保机掀开鎏金木匣,腐草气息中浮出本泛黄日记——封皮烙着古力森连的苍狼纹。
"你叔公在云州会盟前夜写道…"阿保机用匕首挑开某页焦边纸笺,契丹文在火光中渗出铁锈色,"'兄长舍命换那孽障生机,我便以武授其子嗣'。"刀刃猛得刺穿"孽障"二字,露出夹层里半片绣着金牡丹的襁褓。
顾远瞳孔剧震——那牡丹正是羽陵部女子出嫁必绣的图腾。他扯开衣襟,心口狼头刺青下隐约可见金色丝线:"阿爷改命那夜,在我脐带血里混了萨满金粉…"
"所以你能活过二十岁。"阿保机甩出串青铜铃铛,十二枚兽首铃缺失的正是豹狼熊形制,"古力森连屠羽陵部时,特意留下这串保魂铃——他恨你祖父背叛契丹,却敬重羽陵部的武勇。"
帐外狼啸声渐大,顾远想起七岁那年的冰湖。叔公握着他冻僵的手刺穿草人咽喉,掌心渡来的内力滚烫如岩浆:"百兽拳的'狼突式',要留着三分劲道…"那年冬日,他正是用这招拧断了跟踪他的拜火教徒脖颈。
"您可知这招'鹰折翼'的破绽?"顾远突然旋身出拳,指节在可汗喉前三寸骤停,"叔公当年故意少教半式——"他翻腕亮出掌心疤痕,"直到我徒手撕了那头偷袭的雪豹,他才补全心法。"
阿保机颈间狼牙项链应声而断,坠落的狼齿恰被顾远用脚尖挑起:"就像您祖父至死不知,我阿爷改龙脉时偷换了祭品…"他割破指尖,血珠滴在青铜铃上竟凝成金牡丹纹,"本该用我献祭,他却用了自己的双眼!"
狂风掀翻帐顶刹那,金牧闯入急报:"炭山掘出青玉棺!"顾远拂去眉间霜雪,望着棺椁幻影里那双空洞眼窝——那是他五岁时偷溜进祭坛,看见阿爷蒙着血布占星的画面。
"古力森连教你武功,是为赎罪。"可汗掷出半截玉琮,内壁刻满汉契双文,"他在你父亲流亡路上,暗中派了十二狼骑保护…"玉琮裂开露出帛书,褪色字迹写着:"此子类我,当承百兽。"
顾远抚过"百兽"二字凸起的绣纹,想起及冠那夜叔公醉后的呢喃:"你打出'虎啸式'的模样…像极了我年轻时…"月光下老人眼底的水光,此刻在青铜铃上凝成冰晶。
"所以三年前云州会盟…"顾远突然捏碎玉琮,碎屑混着雪粒灌入地缝,"叔公明知我在酒中下毒,仍饮尽那壶鸩酒…"他扯断腰间染血的保魂铃链,"是为替阿爷赎他欠羽陵部的血债?"
晨光刺破云层时,亲兵抬进布满抓痕的青铜箱。顾远撬开箱盖的刹那,百兽嘶吼震落梁上积雪——箱内整齐码着十二卷武功图谱,每卷扉页都写着"赠远儿",笔迹从狂放渐渐变得颤抖。
最底层的羊皮卷滑出半片金叶子,刻着羽陵部童谣。顾远想起母亲握着他手练拳的清晨,日光将母子身影投在石壁,宛如跳祭神舞的萨满。
远方传来阵阵笛声,帐内火光将耶律阿保机手中的骨笛照得通明。顾远认出笛身刻着的羽陵部狼图腾——正是六岁那年,舅舅教他吹奏《逐鹿谣》时用的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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