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王庭表面上的平静,如同冬日冰封的湖面,看似坚固,实则内里暗流汹涌。张三金闭关不出,拜火教所有公开活动近乎停滞,金顶圣殿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沉寂中,只有圣火依旧无声燃烧,映照着总教主枯坐的身影和布满血丝、深陷于古老卷宗与星图之中的浑浊眼眸。他夙夜不寐,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典籍和那七处玄奥阵法的残留痕迹中,破解古日连章留下的“七星之谜”,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执念,驱使着他近乎疯狂。
耶律洪肥胖的身躯在王座上也显得坐立不安。他一面暗中加派心腹,严密监视着耶律阿保机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疑神疑鬼;另一面,他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投向了张三金闭关的方向,焦灼地等待着这位国师能否带来关于那神秘七星阵法的答案。顾远?暂时被归类为“需要安抚但需适度监视”的对象,优先级似乎下降了不少。
耶律阿保机同样在暗中发力。他与张三金的密谋因七星阵法的出现而蒙上巨大阴影,但他并未停止暗中积蓄力量、拉拢部族头人。对顾远,他保持着高度警惕和深深的忌惮,但行动上却异常谨慎,只保留了最基本的、远远的监视,生怕任何过激举动会触发那未知的阵法或引来张三金的猜疑。顾远身上笼罩的古日连章阴影,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
在这多方势力相互猜忌、互相牵制的诡异平衡中,顾远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行动空间。他如同一位最高明的演员,在聚光灯暂时移开的舞台上,从容不迫地推进着自己的计划。
金帐内,他依旧维持着“沉迷美色”的表象。白日里,他细致地处理着两部迁移的各项琐碎事务:路线规划、物资调配、人员安置、与沿途部族的交涉……事无巨细,安排得井井有条,效率之高,让协助他的古日连部长老们都暗自咋舌。而处理完公务,他便立刻回到内帐,陪伴着日渐显怀的阿茹娜。
“郎君,你看,宝宝好像要动了!”阿茹娜拉着顾远的手,覆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圣洁光辉和纯粹的喜悦。
顾远感受着掌心下那微弱却充满生命力的胎动,冰冷的眼神瞬间融化,溢满了温柔与期待。他俯身,将耳朵贴在阿茹娜的肚子上,轻声细语:“小家伙,要乖乖的,别闹你娘亲。” 阿茹娜咯咯笑着,手指缠绕着顾远垂落的发丝,满心满眼都是幸福。金帐内弥漫着温馨甜蜜的气息,任何监视者看到这一幕,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位深陷温柔乡、志得意满的年轻王爷。
终于,两部迁移的前期准备工作全部完成。顾远穿戴整齐,前往汗帐向耶律洪辞行。
“可汗,臣已安排妥当,即日便率羽陵、古日连两部族人启程,迁往漠北祖地安置。待族人安顿妥当,臣定当尽快返回王庭,聆听可汗教诲,为契丹效力。”顾远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带着一丝对“重任”的郑重。
耶律洪靠在熊皮榻上,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目光却带着审视:“嗯,去吧。漠北苦寒,安置不易,左谷蠡王辛苦了。务必好生安置族人,让他们感受王庭的恩泽。早日归来,本汗还有倚重之处。”他挥了挥手,看似随意地补充道,“路途遥远,本汗派一队亲卫沿途护送,也免得宵小惊扰。”
“护送”是假,监视是真。顾远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谢可汗体恤!有可汗亲卫随行,臣更安心了。” 他早就料到这一步,赤磷卫早已做好了应对准备。
然而,回到金帐,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顾远面前:阿茹娜怎么办?
此去漠北,往返至少一月有余,路途艰辛,风沙凛冽,正值三月底四月初,漠北的冬意尚未完全褪去,寒气依旧刺骨。让怀着身孕的阿茹娜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王庭?顾远绝不可能放心!张三金、阿保机,甚至耶律洪,都可能将她作为筹码。但带着她同行?那颠簸漫长的旅途,恶劣的环境,对孕妇和胎儿都是极大的考验。顾远陷入了两难。
他提笔,准备给叔公古力森连写信,请他务必在王庭照拂阿茹娜。古力森连性情耿直,威望极高,有他在,至少能震慑宵小。
笔尖刚触及纸面,阿茹娜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飘了进来。她看到顾远凝重的神色和桌上的信纸,大眼睛眨了眨,随即鼓起了脸颊,带着一丝狡黠和撒娇的意味,扑到顾远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摇晃:
“郎君!你是不是想偷偷把我丢在王庭,自己跑去漠北逍遥快活?”她故意嘟着嘴,声音娇憨,“哼!我就知道!是不是嫌我碍事,想背着我偷偷去找漠北的小姑娘?”
顾远被她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哭笑不得,放下笔,无奈地揽住她:“胡说什么!漠北苦寒之地,哪有什么小姑娘?我是担心路途艰辛,你怀着身子,受不得颠簸风寒。”
“我不怕!”阿茹娜立刻挺直腰板,小手拍着胸脯,“跟着郎君,去哪里都不苦!漠北的风沙算什么?我阿茹娜可是草原的女儿!”她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而且,郎君,那是我们羽陵部先祖的发源地啊!我想去看看,想让肚子里的宝宝也看看,他的根在哪里!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你不带我去,就是嫌我腻了,就是不爱我了!”说着说着,眼圈又泛红了,泫然欲泣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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