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半日,众人在一处水岸边停下休憩。
岸边有几株老柳,垂丝如帘。墨家弟子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树荫下,啃着干粮,喝着清水。墨家本就利他,现在又重新归一,经过这几日的互助相处,齐楚两派的隔阂已经消减了一些。
李明衍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弟子们逐渐消除对立景象,心中颇感欣慰。他招手让周文、庄贾等人围坐过来。
"方才在船上说到墨子的两个问题,第二个关于门派的,我再讲两个故事,你们听听。"李明衍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河。
"楚国有个人要过江,他的剑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这人不慌不忙,在船帮上刻了个记号,说:'剑是从这里掉下去的。'等船靠岸,他就从刻记号的地方下水找剑。"
彭越忍不住笑出声:"这人真傻!船都走了那么远,剑还在原地呢!"
李明衍点点头:"彭越说得对。可是你们想想,我们守着祖宗的规矩,是不是也像这个刻舟求剑的人?时代在变,环境在变,我们却还在老地方找答案。"
庄贾若有所思:"矩子是说,若我墨守成规,就像在移动的船上找沉在江底的剑?"
"正是。"李明衍又在地上画了一棵树,"再说个故事。齐国有人想吃鱼,却爬到树上去找。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告诉你,好东西都在高处嘞。'"
这次连沉稳的韩谈都忍不住摇头。
李明衍继续道:"这就是脱离实际。门派最怕的就是这两样——抱残守缺和脱离实际。一旦陷入从古人故事里找现成答案的窠臼,或者陷入到自己的想象中,门派就失去了活力,最终变成顽固保守的僵化组织。"
邓起深有感触:"就像我们修水利,每条河都不一样,哪能用一个法子治所有的水?"
阿漓也点头:"百越治水与中原不同,若是硬搬中原的法子,反而会出问题。"
正说着,庄贾突然指着周文,坏笑道:"周文,你看矩子说的那个刻舟求剑的人,像不像你?死守着老规矩,船都开走了还在原地找。"
周文也不甘示弱,立即反击:"那你就是缘木求鱼的那个!整天研究些玄而又玄的理论,离地三尺找答案,这不是爬到树上找鱼是什么?"
"哈哈哈——"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连一向严肃的墨家弟子们都忍俊不禁。有原来齐墨弟子小声说:"庄先生确实爱钻研玄理。"
原来楚墨弟子也笑道:"周先生也确实有些古板。"
但这次,两派弟子不是在相互攻击,而是在善意地调侃自己的老师。
李明衍看着这一幕,笑道:"你们俩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就已经进步了。"
周文摸着胡子笑道:"被矩子这么一说,我确实该反思了。这些年总想着'先师如何如何',却忘了先师最看重的是创新。"
庄贾也收起玩笑,正色道:"我也一样。总在概念里打转,忘了墨家是实践之学。"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明衍站起身,"这正是我想看到的。门派要活,人先要活。思想活了,门派才有希望。"
这时,一个年轻的墨家弟子壮着胆子问:"矩子,那我们以后遇事该如何判断?既不能死守古法,又不能凭空想象,我们的准绳在哪里?"
李明衍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问得好。墨家做机关,用规矩,也用准绳,我们立门派,也是一样,就是四个字——实事求是。"
他指着眼前的济水:"就像治水,先要看清水的真实情况。是清是浊?是急是缓?然后根据实际情况想办法。经验可以借鉴,但不能照搬;理论可以指导,但不能脱离实际。"
另一个弟子又问:"可是矩子,有时候实际情况很复杂,很难判断啊。"
"那就去调查,去试验。"李明衍说,"墨子先师不就是这样吗?他不是坐在书斋里空想,而是亲自造器械,亲自去游说,亲自去守城。在实践中检验道理,这才是墨家精神。"
彭越这时候举手:"我有个问题!"
"说。"
"要是爬到树上真的能抓到鱼呢?"彭越一脸认真,"我在巨野泽见过,大水来的时候,鱼真的会游到树上去!"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李明衍也笑了:"彭越说得对!这就是我要讲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特殊情况下,树上确实可能有鱼。所以我们既不能认定树上一定没鱼,也不能认定树上一定有鱼,而是要看实际情况。"
阿漓打趣道:"小彭越,你这是歪打正着,反而说出了大道理。"
韩谈简洁地评价:"天真者近道。"
休息够了,众人起身继续赶路。这一路上,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齐楚两派的弟子开始主动交流,分享各自的经验和见解。
周文和庄贾走在李明衍身边,周文感慨道:"矩子,你这几个故事,胜过我们讲一百遍大道理。"
庄贾也道:"是啊,深入浅出,连彭越那小子都能听懂,还能举一反三。"
李明衍笑道:"大道至简。真正的道理都是朴素的,只是我们往往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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