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铁锈味,像细密的针,无声无息地渗进半敞的检测棚。空气湿冷,带着一种工业锈蚀特有的、令人窒息的腥甜。林野的胶鞋碾过地面积水的油渍,发出细碎而粘腻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褶皱里,沉重而迟疑。他蹲在轨腰螺栓孔旁,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以至于膝盖和后腰都隐隐作痛。这是他今夜第四次复检,目标依旧是那批令人不安的新换K78-237钢轨。
官方报告,用一种冰冷而权威的口吻宣称,“螺栓孔裂纹风险低于0.3%”。一个看似安全的数字,却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林野喉咙里,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而此刻,他手中的超声波探伤仪屏幕上,那跳动的波形图,再次无情地印证了他的怀疑。在螺栓孔边缘,那些异常的光斑如同被揉皱的绸缎,扭曲、闪烁,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规律性,仿佛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工,三维重建模型更新了。”技术员小李举着平板电脑,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生怕自己呼出的气弄花了屏幕上那精密的图像。他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防尘口罩,显得有些闷,但那份紧张却清晰可闻。指尖划过屏幕,本该是均匀分布的金属晶格结构图,却在裂纹尖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形态。
林野接过平板,瞳孔骤缩。屏幕上的灰度图,原本应该是一片相对均匀的金属晶格分布,此刻却在裂纹尖端扭曲成了规则的齿轮状!每一个齿轮的齿距,都精确到了0.02毫米,误差不超过百万分之一。这种规则的、非自然形成的结构,瞬间击中了林野最敏感的神经。他想起那些关于金属疲劳、应力集中的理论,但眼前这精密到近乎刻意的“齿轮”,显然超出了任何自然形成的范畴。
“这是……密码锁?”小李的声音发颤,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图像背后可能隐藏的恐怖真相。在钢铁深处,在裂纹尖端,竟然会形成如此精密的“齿轮结构”,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材料科学的认知范畴。
林野的指尖沿着光斑移动,像一位正在解读古老文字的学者。那些由晶格畸变形成的“齿轮”,在超声波探伤仪发射的高频脉冲下,竟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红、橙、黄、绿、蓝、靛、紫,七彩的波带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编织成了立体的影像,悬浮在屏幕之上,虚幻而真实。当他调整探伤仪的聚焦深度,试图穿透表面锈蚀,直达螺栓孔热影响区时,屏幕上的光斑突然发生了剧烈的重组。
一个完整的结构显现在眼前——那是一个由十二枚齿轮嵌套而成的环形结构,如同一个精密的机械密码锁。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枚齿轮的齿角,都精准地指向了一个特定的角度——23.7度。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角度他太熟悉了,它与刘成,那个负责这批钢轨采购审批的副总,办公桌上文件摆放的倾斜角度,分毫不差。
“23.7度。”林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刘成审批文件的页面夹角,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小李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像一声不合时宜的惊雷,在死寂的检测棚里炸响。他慌忙划开屏幕,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林工,刘总办公室的监控……他现在就在检测棚外!”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喊出来的。
林野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透过棚顶那几块蒙尘的玻璃,他隐约看见刘成的黑色轿车,孤零零地停在五十米外的轨道旁,后车门微微敞开,一个戴着鸭舌帽、身形略显臃肿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往钢轨上放置一台银色的设备。那设备的形状和大小,林野在106章的档案里见过——OMEGA公司生产的“量子信号发生器”。一种能够发射特定频率低频震动,用以干扰精密检测设备的装置。
“他在用我们的设备对抗我们!”林野咬牙切齿,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瞬间明白过来,那1.5Hz的低频震动,正是刘成用来干扰超声波探伤仪的关键。超声波探伤仪的工作原理,是通过分析反射波的时间差来定位缺陷。而1.5Hz的低频震动,虽然人耳听不见,却能像海浪一样干扰超声波在金属内部的传播路径,导致波形发生畸变。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精密的“齿轮结构”——也就是所谓的“密码锁”——能够被“写入”金属晶格,而不被常规检测发现的原因。
探伤仪的屏幕突然花屏,原本清晰的齿轮结构开始扭曲、模糊,仿佛被投入了一片混沌的旋涡。林野扑过去,试图调整参数,试图摆脱那该死的干扰,却发现所有的设置都被锁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喉咙。
“怎么回事?!”林野急得满头大汗,额头撞在冰冷的仪器外壳上,生疼。
“是信号发生器!他在用低频震动干扰我们!”小李惊恐地指着棚外,“刘成在用那个设备,压制我们的探伤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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