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给伤口打一针止痛和抗感染的药，让它不会在关键时刻剧烈发作，影响你的判断和行动。但这只是治标，无法真正抹去这段经历和它的意义。真正的愈合，还需要你自己在未来去面对、去消化、去和解。”
王面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假面小队成员们担忧的眼神，想起叶梵交付的任务，想起那未知的黑暗角落里蠢蠢欲动的威胁。
他需要力量，需要清醒的头脑去守护。他不能倒下。
“我明白。请李医生帮我……减淡它吧。”
王面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疲惫和坚定，
“我需要尽快恢复状态。”
李阳光叹了口气，再次推了推眼镜说道：
“好。闭上眼睛，放松精神。”
柔和而深邃的精神力再次将王面包裹，这一次，并非清除外来的“愿”，而是小心翼翼地梳理、安抚他那因杀人而剧烈震荡、伤痕累累的内在精神图景。
强烈的恐惧感、罪恶感、画面闪回带来的惊悸被巧妙地包裹、隔离，如同将他们暂时封入冰层，痛感仍在，但变得遥远而模糊。
那些顽固的生理厌恶反应也被李阳光暂时压制下去。
片刻之后，王面缓缓睁开眼。
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眉宇间也残留着疲惫，但那双银灰色的瞳孔里，重新找回了属于王面的沉静。
河滩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随之而来的剧烈痛苦，像是被推到了记忆的深处，不再时时刻刻撕扯着他的神经。
“谢谢李医生，夫子前辈。”
王面站起身，郑重地向两人行了一礼。
那份沉重的枷锁虽然还在，但暂时不再压得他喘不过气。
“去吧，孩子。”
陈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温和而充满期许，
“记住今天的谈话。力量是工具，守护才是本心。敬畏生命，包括敬畏自己内心的感受，这并不会让你变得软弱。”
王面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阳光精神病院。
外面的空气依旧带着斋戒所特有的冰冷，但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滞涩感减轻了许多。
……
当王面推开假面小队临时驻地房门时，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漩涡正百无聊赖地抛接着一个苹果，月鬼在角落擦拭着匕首，蔷薇和天平对着平板低声讨论，檀香在整理药箱，星痕则趴在窗边发呆。
听到门响，六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当看到王面脸上虽然难掩疲惫，但眼神清明，不再有之前那种仿佛灵魂被抽离的恍惚和惊悸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言语。
离门最近的旋涡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扔下苹果，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紧接着是蔷薇，她丢开平板，紧随其后。
月鬼的身影如同月光般闪烁而至，檀香放下药剂，天平也站起身，连窗边的星痕都像一头小鹿般跳起，飞快地跑了过来。
六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带着同样的急切和如释重负，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将王面紧紧抱住。
“队长！”
“你可算正常了！”
“担心死老子了！”
“呜呜队长……”
王面被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几乎要把他揉碎的拥抱瞬间淹没。
他被圈在最中间，四面八方都是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体温，耳边是七嘴八舌的、带着浓浓鼻音的抱怨、关心和如释重负的嘟囔。
有点挤，有点喘不过气，胸前尚未痊愈的伤口甚至被压得隐隐作痛。
但王面没有挣扎。
他静静地站着，任由他们像一群找到失散亲人的幼兽般紧紧簇拥着自己。
那份几乎将他淹没的温暖和毫不掩饰的担忧，如同最炽热的阳光，穿透了灵魂深处最后残留的寒意。
旋涡把下巴搁在王面肩膀上，闷闷的声音传来：
“队长，你再不好，我们几个都要被檀香姐逼得天天喝营养液了。那东西实在太难喝了……”
王面微微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旋涡毛茸茸的脑袋上，嘴角难以抑制地、缓缓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他知道，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
欢迎回来，队长。
我们一直都在。
王面银灰色的眼眸里，映着满室温暖的夕照，也映着身边这群将他牢牢“锁”在温暖中央的、吵吵嚷嚷的笨蛋们。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份温暖和力量都吸进肺腑。
然后，王面抬起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臂，不再是抗拒或僵硬，而是带着一种久违的、释然的力度，用力地、一个一个地，回抱住了他的队员们。
……
斋戒所的灯光永远带着一种穿透岁月尘埃的冷白，将陈夫子办公室内堆积如山的古籍和线装书映照得棱角分明。
窗外，是层层叠叠、冰冷厚重的合金闸门和能量屏障构成的森严景象，隔绝了内外的喧嚣，也隔绝了大部分阳光。
陈夫子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指尖抚过刚刚放下的《心景构筑初探》书脊，儒雅的脸上带着一丝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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