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天尊!”
一声清越平和的宣号,竟奇异地穿透了震天的喊杀与绝望的哭嚎,清晰地送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又蕴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使得场内所有厮杀的动作都为之一滞,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村口那半倾颓的石磨旁,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位中年道人。道人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一袭半旧的靛蓝道袍,背负古朴长剑,手持一柄雪白拂尘。
他气度冲淡平和,眼神温润如古井,却又深邃似星空,仿佛能洞悉人心最幽微的角落。正是全真七子之首,丹阳子马钰!
“‘催命鬼’王雄诞的江淮军,竟也沦落到屠戮妇孺、劫掠乡里的地步?”马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平静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疤脸头目身上,“杜伏威若知麾下如此作为,怕也面上无光。”
疤脸头目被他目光一扫,心头没来由地一虚,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色厉内荏地嘶吼道:“哪来的野道士!敢管爷爷们的闲事?弟兄们,连这牛鼻子一并剁了!”
“冥顽不灵。”马钰微微摇头,叹息中带着一丝悲悯。
他足下不见丝毫烟火气,身形已如行云流水般滑入血腥弥漫的战圈之中,手中那柄看似柔弱的拂尘,随意一抖。
“嗡——!”
刹那间,柔韧的尘丝骤然绷直,灌注了精纯无比的全真玄功,竟发出金铁般的低沉颤鸣!
拂尘挥洒开来,不见丝毫凌厉杀伐之气,却如春风化雨,又似星罗棋布,精准无比地或点、或缠、或引、或拂,每一击都妙到毫巅地落在冲上来的贼兵手腕、肘弯、膝弯等气血流转的关窍,或是他们兵器发力的最薄弱节点。
“哎哟!”
“我的刀!”
“噗通!”
惊呼声、兵器脱手坠地声、人体栽倒声瞬间连成一片!
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贼兵只觉手腕如遭电亟,剧痛酸麻,兵器再也拿捏不住;或是腿弯处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道一拂,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更有甚者被那看似轻飘飘的一引一带,整个人便身不由己地原地旋转起来,头晕目眩,狼狈不堪。
马钰的身形在人群中飘忽来去,靛蓝道袍在刀光血影中片尘不染,举手投足间,似缓实疾,竟无一人能欺近其身前三尺,更无一人能挡其拂尘随意一挥!
疤脸头目看得亡魂皆冒,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顶门,深知遇上了真正深不可测的武学大宗师,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怪叫一声:“风紧!扯呼!”话音未落,已率先扭转身形,没命地向村外逃窜。其余贼兵更是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如鸟兽散,只留下满地狼藉与痛苦呻吟的伤者。
“多谢道长救命大恩!”李靖率先上前,抱拳躬身,声如洪钟,虎目之中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与感激,“在下李靖,敢问道长仙号?”
“举手之劳,李壮士不必多礼。”马钰微微一笑,拂尘轻轻搭回臂弯,稽首还礼,“贫道终南山重阳宫,马钰。”
“终南山重阳宫?!”李靖虎目圆睁,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与无上的崇敬,“原来是全真教丹阳真人!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人神乎其技,实乃三生有幸!”
他曾在军中辗转,早已听闻过重阳子及其座下七子威震天下的名号,尤其对丘处机、马钰等人行侠仗义、济世救民的仙踪侠迹心驰神往。
寇仲和徐子陵也赶紧拉着惊魂甫定的素素上前拜谢。寇仲更是大咧咧地抚胸朗声道:“马道长!您刚才那几下子,简直神了!比丘道长打宇文化骨那老贼还要好看!我叫寇仲,这是我兄弟徐子陵,还有这位是素素姐!”
马钰目光温和如水,缓缓扫过三人年轻的面庞,最后在李靖刚毅的脸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仿佛看穿了什么:“李壮士龙行虎步,眉聚三光,山根丰隆直贯印堂,此乃大器晚成之相。眼下虽困顿如潜龙在渊,然他日风云际会,必能一飞冲天,鹏程万里,封侯拜相,成就一代不世功业。”
李靖闻言,心头如遭重锤!他素怀经天纬地之志,却因受杨素牵连及时运蹉跎,一直沉沦下僚,甚至被迫流落江湖,壮志难酬。
马钰这番话,字字如金玉,仿佛一道划破阴霾的惊雷,瞬间照亮了他心底压抑已久的抱负与渴望,让他激动得嘴唇微颤,深深一揖,几乎及地:“真人金口玉言,李靖……铭感五内!此生定不负凌云之志!”
接着,马钰温润的目光转向楚楚可怜的素素。素素被他那仿佛能洞悉前尘后世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微微垂下螓首。
马钰凝视她片刻,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惋惜,轻叹一声,声音带着玄机:“素素姑娘心性纯善,本是福泽之相,奈何命犯桃花,红鸾星动却煞气相随,此劫……”他摇摇头,未尽之意已令人心头发沉,仿佛预示了某种难以抗拒的宿命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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