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浓烈混杂的草药味儿、牲口圈栏的气息和某种陈年香灰的霉味混在一起,顶得人一个趔趄。
昏暗小庙正中,赫然供着一尊用粗糙山石雕琢的怪异神像!人身,却顶着一颗硕大狰狞、布满孔洞的虱子头。无数细孔中,似有微小生命在蠕动爬行!
这便是供奉“虱母”的邪庙——虱母庙!
刚刚的老妇就是“虫卜婆”虿仙姑!
老妇刚将张九郎和老摩诃拽进庙门,反手将门板死死抵住,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一双浑浊泛黄的老眼透过乱发警惕地扫视着外面。
“仙姑!” 老摩诃喘息稍定,对老妇深施一礼,“多谢援手!大恩……”
“少扯臊!老婆子救的不是你们!”虿仙姑嗓子嘶哑如砂纸摩擦骨头,毫不客气打断。黄眼珠钉子般钉住张九郎……确切说,是他死攥在手里、刚救人的石化镜片。
“瞎小子!你手里那石头片子!哪来的?!”她眼中闪烁狂热与惊疑。
此时,庙内昏暗角落传来悉索声。
一个跛脚老汉摸索墙壁走出。他披脏污皮袄,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只眼浑浊,另一只却锐利如鹰隼,手握一把磨损发亮短猎叉。
最扎眼是他肩头蹲着只毛色灰黑、眼珠溜圆透着狡黠的山魈!正冲着张九郎这个生人龇出细密的尖牙,喉咙里发出低沉威胁的“呼噜”声。
“啧,瘸叟,醒了?” 虿仙姑头也没回,语气不耐,“睡死过去才好,省得聒噪!没看老婆子正问正事?”
那叫瘸叟的老汉用力抹了把脸,驱散睡意,独眼锐利地扫过张九郎和老摩诃,鼻子抽了抽,沙哑开口:“虫婆…影贩子是凶货,沾了晦气…那瞎子身上…还有股子…坟里挖出的阴凉气,跟这庙里挺搭…”
就在瘸叟话音将落之际,虱母神像座基后方那片最浓的阴影里,忽地传来一个干涩得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的声音:
“…影贩身上…沾着井底沤烂泥的腥…和那石头片子沾的东西…同源…湿冷湿冷的…像冻了千年的尸油子味…”
众人霍然一惊,循声猛地望去。
只见神像投下的阴影中,隐约蜷缩着一个裹在宽大灰旧袍子里的人影。
兜帽压得极低,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瘦削苍白的下巴和一双眼睛的微光。右眼在暗影里亮得惊人,锐利如针。左眼却浑浊得如同蒙了一层厚厚的陈年骨粉,死气沉沉。
“阴哑巴?!猫那儿啃指甲缝呢?”
虿仙姑朝阴影啐了一口,“憋不住屁了?滚出来!用你那‘阴眼’仔细瞅瞅,这瞎子的石头片子沾的‘尸油子’,是泡了几百年的老浆?”
那灰袍人影在阴影里似乎缩了一下,并未动弹,只有那锈铁摩擦的声音再次挤出:“…石胎死透了…粘的东西…毒得很…能蚀魂…”
就在这时,庙里原本昏暗的角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几只肥硕的黑亮甲虫被脚步声惊动,仓惶爬回墙角缝隙。
虿仙姑不再追问阴瞳子,转身走到墙角一只半人高的粗陶瓦瓮前,揭开盖,一股混合着腐草与腥臊的怪味弥漫开来。
她用一把不知什么动物腿骨磨制的骨勺,伸进瓮里搅动里面墨绿粘稠的糊糊。
瓮旁的地上,几只比拇指还粗、通体漆黑、油亮似铁的怪异“尸虫”正缓缓蠕动着。
她将那把沾了绿糊的骨勺朝着门外虚虚一指,瓮里那几只漆黑的尸虫猛地弹射起来,速度快得留下几道残影,顺着门缝钻了出去。
外面贩子的愤怒吼叫和小范围混乱未息。几只尸虫悄无声息沿混乱人群脚边,爬近被虫群困扰、正愤怒驱赶的蒙面贩子。
它们没有扑上去撕咬,反而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贩子周围狂乱地绕了几圈,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莫名吸引,猛地调转方向,速度暴增,直扑地面,扑向那蒙面贩子因扭动身体而投在地面、微微摇曳的、边缘模糊的…影子!
几虫虫一头扎进了影子的黑色边界里,如同水滴入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影子依旧是影子,没有丝毫改变!
虿仙姑浑浊的眼珠猛地一凝!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声道:“……影为真身!那贩子…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影傀’!他那口烂皮囊只是个幌子!影子里爬的东西,才是真的!”
庙中众人尽皆骇然!连张九郎空洞的眼窝都似乎更幽深了。
就在这时!
“哐啷!”
庙门外远处陡然传来几声瓷瓶碎裂、器物倾倒的哗啦巨响,紧接着是一阵短促混乱后极度的死寂!
“咋啦?” 瘸叟肩头的山魈不安地叫了一声。
虿仙姑和瘸叟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几乎是同一时间。
距离虱母庙不太远的另一条废弃暗渠入口。
阿史娜正在追踪一条工部小吏偷偷与波斯邸地下交易的线索。暗渠污水腥臭,残破砖石中,隐约可见几处新鲜的搬运痕迹。
突然!
渠旁堆放杂物的阴影里,传来压抑细弱的哭泣。一个骨瘦如柴小乞儿蜷缩角落,浑身筛糠般抖着,惊恐大眼瞪着深黑渠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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