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忙碌的月余后的傍晚,蒋毅正在医馆后院仔细翻晒新收的一批黄芩和板蓝根,夕阳的金辉洒在药材上,蒸腾起好闻的草木气息。徐庶几乎是冲了进来,满面红光,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蒋兄!大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张角……果然死了!就在广宗!朝廷大军,左中郎将皇甫嵩趁其病亡、贼众惶惶之际,发动猛攻!大破黄巾主力于广宗城下!斩首数万级!黄巾贼酋张梁、张宝亦相继授首!黄巾之乱,平定了!”
这消息虽在蒋毅预料之中,但亲耳听到“斩首数万”、“河水为之赤”这样血淋淋的描述,心头仍不免一阵沉重。历史的惯性如此巨大而残酷,他这只小小的蝴蝶,还无力扇动足以改变这种规模战役结局的风暴。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问道:“朝廷……如何善后?”
徐庶脸上的兴奋淡去,化作一声叹息:“还能如何?贼首伏诛,余众……自然是诛杀殆尽,以儆效尤。听说广宗城外,尸积如山,血水染红了漳河……朝廷已下诏,命各州郡继续清剿残余,务必斩草除根。”乱世用重典,人命贱如草芥。
蒋毅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久久无言。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何其渺小。他所能做的,或许只是尽力接住那洪流裹挟下、即将坠落的几片叶子。
“对了,”徐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郑重,“还有一事。贾文和……要离开颍川了。他今晚在城东老榆树巷那处僻静小院设了薄酒,邀你我,还有志才兄,前去一聚,算是……辞行。”
“贾诩要走?”蒋毅心头一凛。这位深藏不露的智者终于要动身了!他敏锐地捕捉到“凉州”这个关键词——贾诩的故乡,也是董卓起家的根基之地。他此时返乡,是单纯的侍奉老母,还是为即将到来的西凉军阀入京铺路?历史的齿轮,又咬合上了关键的一环。
夜幕低垂,城东老榆树巷深处的小院。院内一株老槐树亭亭如盖,树下石桌上已摆好几样简单却精致的小菜,一壶浊酒。贾诩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袍,神情平淡,在月色下更显清瘦。戏志才裹着厚衣,坐在一旁,不时低咳。
四人围坐,没有过多寒暄。酒是普通的村酿,菜是寻常的时蔬腊味,话题却从天下大势的走向,黄巾覆灭后的朝局,聊到颍川风物,甚至诗词歌赋。贾诩今夜似乎卸下了一些平日的深藏,话比平时多了不少,言语间偶尔流露出对凉州风沙的怀念和对老母的挂念。
酒过三巡,月色更明。贾诩忽然放下酒杯,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直视着蒋毅,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蒋兄以为,当今天下,群雄并起,暗流汹涌,谁人……可称英雄?”
来了!蒋毅心头警铃大作。这是试探,是考校,还是贾诩在为自己寻找未来的方向?他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面上却不动声色,谨慎地回答:“文和兄此问,难煞我也。英雄未显之时,潜龙在渊,难窥全貌,岂敢妄下定论?不过……”他故意停顿,吊足胃口。
“不过什么?”贾诩追问,眼中精光更盛。徐庶和戏志才也停下了动作,看向蒋毅。
蒋毅斟酌着词句,缓缓道:“不过,观古鉴今,弟以为,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人。所谓英雄,于治世,或为能臣,安邦定国;于乱世……则多为奸雄,乘势而起。此乃时势造英雄也。”他巧妙地避开了具体人名。
贾诩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蒋兄此言,颇得精髓。然则,这‘非常之人’,欲成就‘非常之事’,当具何种特质?何以在群雄之中脱颖而出?”
蒋毅心念电转,决定借用后世对曹操的经典评述,但仍不点名:“依弟愚见,此人当胸怀吞吐天地之志,腹藏包罗宇宙之机!需有囊括四海之心,并吞八荒之志!志存高远,腹有良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敢为!识人善任,不拘一格;审时度势,杀伐果断。如此,方能在乱世洪流中,砥柱中流,乃至……力挽狂澜!”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
贾诩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酒杯边缘,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在反复咀嚼蒋毅的每一个字。许久,他忽然举起酒杯,对着蒋毅,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郑重的神色:“好一个‘胸怀吞吐天地之志,腹藏包罗宇宙之机’!蒋兄之论,发人深省!文和敬你一杯!他日若山河有变,风云际会,望你我……还有再续今日促膝之谊的机缘!”
四人举杯共饮。酒意微醺,月上中天。
临别之际,贾诩单独将蒋毅送至院门口。老槐树的阴影笼罩着两人。贾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蒋毅,月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肃然。
“蒋兄,”贾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非池中之物。文和阅人虽不算多,亦有几分眼力。你胸中丘壑,绝非一郡医曹所能局限。他日风云激荡,必有你大展宏图之时。”
蒋毅心中微动,正要谦辞,贾诩却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难得的凝重与关切:“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蒋兄近来,名动颍川,官声鹊起,仁心仁术,万民称颂。此固然是善果,然则……光芒太盛,必招暗影。你根基尚浅,夷州之身更是某些人眼中的‘异类’。颍川水深,世家盘踞,切莫……低估了人心之险,小人之妒。需时刻谨言慎行,如履薄冰,防患于未然。”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蒋毅瞬间从刚刚论及英雄的豪情中清醒过来,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贾诩绝非危言耸听之人,他如此郑重提醒,必是察觉到了什么!
“多谢文和兄金玉良言!蒋毅……铭记于心!”他郑重地向贾诩行了一礼。这位“毒士”的临别赠言,是一份沉甸甸的警示。
回济仁堂的路上,徐庶感叹着贾诩的深不可测与突然离去的不舍。而蒋毅,望着颍川城深沉的夜空,心中反复回响着贾诩的警告。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很快就要结束了。太守府的任命是起点,济仁堂的忙碌是过程,而真正考验他能否在这乱世立足、守护想要守护之人的风浪,正悄然酝酿。医馆的灯火在前方闪烁,温暖却也显得脆弱,如同这即将倾覆的时代中,他努力点亮的一盏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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