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曹公!是我!南阳许攸,许子远啊!”他嘶哑着嗓子喊叫,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刺耳。
“许攸?”曹操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化为一种极度危险的审视。他一步踏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许攸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声音冷得像冰:“许子远?你不在袁本初帐下高坐,享受琼浆玉食,夤夜渡河,来我这穷途末路之地作甚?莫非是替袁本初下战书?”
“不!曹公!绝非如此!”许攸被曹操的威势逼得后退一步,几乎瘫软在地,他挣扎着,语无伦次地急切分辩,“袁绍…袁本初!他刚愎自用!听信谗言!囚我妻儿于邺城!审配、逢纪这等小人落井下石!我许攸为他殚精竭虑,竟落得如此下场!曹公!”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我知道他的命门!我知道怎么破他!破他的十万大军!”
曹操的目光如同两把淬火的利刃,死死钉在许攸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帐内落针可闻,只有许攸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和烛火偶尔的噼啪声。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荀攸、郭嘉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曹操和许攸之间急速流转。典韦的手依旧紧紧扣在许攸的后颈,如同铁钳。
“哦?”曹操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千钧的重量,“说来听听。”
许攸咽了口唾沫,仿佛要润泽干涸得快要冒烟的喉咙,他伸出沾满污泥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舆图北端那个被反复注视的节点,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兴奋而变调:“乌巢!曹公!是乌巢!”
“袁绍此番倾巢南下,粮草辎重尽屯于乌巢!堆积如山!足够他十万大军半年之用!”许攸急促地说道,唾沫星子都飞溅出来,“守将淳于琼,那个酒囊饭袋!仗着是袁绍旧部,狂妄自大!他以为乌巢距离主营不过数十里,又有蒋奇、韩莒子等部游弋策应,便高枕无忧,终日只知在营中聚众狂饮,烂醉如泥!守备松懈,巡逻懈怠,形同虚设!其营寨位置,就在乌巢泽畔,背靠一片枯苇荡,极易引火!”他死死盯着曹操,眼中射出赌徒般的狂热光芒,“曹公!若遣一支奇兵,轻装简从,绕开正面战场,星夜疾驰,突袭乌巢!只需一把大火!只需一把大火!袁绍百万之众,不战自溃!”
“乌巢……”曹操低沉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他猛地转身,再次面对那幅巨大的舆图,目光如炬,死死灼烧着那个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小小墨点。帐内死寂,只有许攸粗重的喘息和众人狂乱的心跳声在交织。荀攸眼中精光爆射,郭嘉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手指紧紧攥住了裘衣边缘。
“消息,可实?”曹操没有回头,声音沉冷如铁。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许攸甘受千刀万剐!”许攸指天发誓,声音尖利。
曹操缓缓转过身,脸上所有的犹疑、沉重、疲惫,在这一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和燃烧的疯狂。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冰冷的地面:
“好!元让!”
“末将在!”一直如铁铸般侍立在帐门阴影里的夏侯惇猛地踏前一步,独眼之中,瞬间燃起令人心悸的血色火焰。
曹操一步上前,几乎与夏侯惇面贴面,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攫住对方那只完好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直刺人心:
“乌巢!烧光它!”
“诺!”夏侯惇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猛地抱拳!铠甲叶片撞击发出铿锵的金铁之音。他豁然转身,玄色披风在身后卷起一道凌厉的旋风,大步冲出帐外,对着早已在帐外阴影中无声集结完毕的一支人马,发出裂帛般的咆哮:
“虎豹骑!随我来——!”
应和之声低沉如闷雷滚动。千余虎豹骑士卒,人皆精悍,马皆雄骏,早已按捺不住嗜血的战意。他们动作迅捷如鬼魅,迅速给战马套上特制的皮嚼,蹄裹厚布,一切金属器物都用布条死死缠裹。夜色,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这支黑色的洪流,在夏侯惇的率领下,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出曹营侧翼,借着战场边缘起伏的丘陵、干涸的河床和浓重的夜幕,绕开正面那如同血肉磨盘般疯狂厮杀的东翼战场,向着袁绍庞大阵营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软肋——乌巢,疾扑而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带着浓烈的血腥和焦糊气味。远处东翼战场传来的震天喊杀、垂死惨嚎、兵刃撞击的轰鸣,如同地狱传来的背景音。夏侯惇伏在马背上,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轮廓,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焚尽一切的使命!乌巢!
……
与此同时,曹军东翼防线,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杀!杀!杀!”河北军的战吼如同海啸,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高览、张合两员大将,如同锋锐的矛尖,率领着河北最精锐的重甲步卒,组成一波波钢铁洪流,不顾伤亡地冲击着曹军摇摇欲坠的营栅。巨大的撞车被数十名赤膊壮汉奋力推动,裹着铁皮的沉重撞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次次轰然撞击在早已遍布裂痕的木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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