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垂花门时,沈梦雪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祈福绳,褪色的红绸在指尖缠绕又松开。
青石砖上浮动的光斑被梧桐树影切割成碎片,正如同她此刻凌乱的思绪——假山后的锦鲤池泛着粼粼波光,却映不出她倒映其中的面容。
她想起父亲教她握毛笔时,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的温度;也记得祖父第一次带她看账本,翡翠扳指磕在算盘上的脆响。
转角处传来管家与仆人的低语,沈梦雪下意识躲进月洞门后的阴影。"大小姐终究是女孩子..."
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压低:"您忘了?沈家的继承人,从不分男女。"
冰凉的夜风突然掠过脖颈,她才惊觉鬓角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湿。
远处传来暗卫们练剑的呼喝声,金属碰撞的清鸣混着蝉鸣,刺得耳膜生疼。
当脚步不自觉停在画室门前,沈梦雪望着墙上未完成的牡丹图,画笔勾勒的花瓣还留着半干的朱砂红。
她推开虚掩的门,阳光瞬间照亮画架前的芭蕾小人偶——那是父亲从国外带回的礼物,此刻瓷制脚尖正指向窗外摇曳的紫藤花。
指尖抚过画布上晕染的色彩,她忽然想起父亲说"完美是强者的通行证"时,镜片后闪烁的锐利光芒,与祖父"继承人不需要无用的风雅"的训斥,在脑海中轰然相撞。
庭院深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飞了栖在海棠树上的夜枭。
沈梦雪抱紧双臂走出画室,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叠在沈宅巍峨的飞檐上。
旗袍下摆扫过满地槐花,她突然想起市井街头沾着糖霜的裙摆,想起暗卫们捧着茯苓饼时发亮的眼睛——那些温热的、鲜活的瞬间,正在沈宅冰冷的规矩里,一寸寸被碾碎成记忆的齑粉。
沈梦雪踩着碎步匆匆离去,珍珠绣鞋踏过青砖的声响逐渐消散在回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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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木门隔绝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门内,沈磊与祖父对峙的气息几乎凝固了空气。
祖父的翡翠扳指重重叩在檀木桌上,发出闷雷般的声响,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看看你教的好女儿!"他金丝眼镜滑落至鼻尖,露出眼底翻涌的怒意,"舞文弄墨、不务正业,将来如何担得起沈家的家业?"
沈磊双手插兜,倚着门框的姿态看似随意,却透着骨子里的桀骜。
银链在腕间晃出冷光,与祖父翡翠扳指的幽绿在空气中无声交锋。"父亲是觉得,会打算盘的继承人,比会画画的更有血性?"他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二十年前你用戒尺教我规矩,现在还想用这一套困住梦雪?"
"住口!"祖父猛地起身,藏青马褂扫过桌面,宣纸、毛笔散落一地。"当年若不是我......"话音戛然而止,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昭示着难以平复的情绪,"沈家的继承人,必须是最锋利的刀,而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沈磊站直身体,西装革履的身影在晨光中拉出笔直的阴影。
他伸手扶正歪斜的银链,动作优雅却带着挑衅:"您别忘了,梦雪是我的女儿。"尾音未落,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檐角铜铃叮当作响,惊起满院白鸽。
祖父盯着儿子眼底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孔,喉结滚动了一下。
几白年前那个倔强的少年,此刻已成长为同样强势的父亲。
沉默良久,他缓缓坐下,翡翠扳指无意识摩挲着桌面:"下个月董事会,带梦雪来见见世面。若是她连最简单的财报都看不懂......"
"不用您操心。"沈磊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满地狼藉,"我的女儿,会比您想象的更出色。"
雕花木门在身后轰然合上,余震让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发出细微嗡鸣,与祖父压抑的叹息,一同消散在满室龙涎香中。
祖父捏了捏眉头,指腹重重按压着太阳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翡翠扳指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幽光。
"管家!"他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叹息,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雕花木门应声而开,身着墨色西装的年轻管家款步而入。他身姿挺拔如青竹,眉眼精致如画,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锐利。
白衬衫领口别着一枚简单的竹叶形胸针,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举手投足间既有世家仆人的恭谨,又透着几分独属于年轻人的英气。
"老爷。"管家垂首行礼,声线清润如碎玉,修长的手指交叠在身前,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残留着方才整理账本的墨香。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宣纸和滚落的毛笔,却未有半分异色,仿佛早已习惯了主人们的争执。
祖父用翡翠扳指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脆响,像是某种隐晦的威胁。
"把小姐叫过来。"他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财务报表,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这孩子算是被这个逆子养废了,我得趁这个时期好好给她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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