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新送的珍珠项链沉甸甸地压在颈间,每颗浑圆的珠子都像锁住自由的镣铐。
"阿雪,再吃些莲子羹?"祖母踩着三厘米的珍珠高跟鞋,丝绸睡袍勾勒出曼妙的腰线,发间茉莉发簪随着步伐轻晃。
二十出头的脸庞带着温柔笑意,却掩不住眼底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审视。
青瓷碗碰到沈梦雪掌心时,她指尖的温度比碗沿的热雾更灼人,"等你长大,就能自己做决定了。"
窗外的雨突然急骤起来,打在芭蕉叶上的声响淹没了沈梦雪未出口的哽咽。
她望着碗里漂浮的枸杞,红得像凝固的血珠,突然想起昨夜监控器红灯在黑暗中闪烁的模样。
书房里,祖父倚着真皮转椅,定制西装解开两粒银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玫瑰刺青。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雪茄,烟雾在水晶吊灯下氤氲成朦胧的网:"磊儿也是望女成凤。"二十几岁的面容棱角分明,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像淬了毒的箭,精准钉在孙女膝盖上未愈的疤痕,"
等你成年接管家族产业,这些管教自然就不必了。"
他伸手想要抚摸沈梦雪的头发,腕间百达翡丽的表盘折射出冷光,在少女苍白的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叶绾绾在视频里晃着新买的钻石手链,背景是巴黎时装周的镁光灯:"宝贝忍忍!等我们上了高中,我天天带你逃课去玩!"
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却穿不透沈梦雪卧室厚重的隔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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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露水打湿了沈梦雪的裙摆,她赤足踩在青石小径上,任由长发如墨色瀑布倾泻而下。
发丝掠过玫瑰荆棘时被勾住,却连刺痛都显得如此微弱——比起心口压抑的钝痛,这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她仰头望着漫天繁星,突然想起楚溪颜说过的话:"你知道萤火虫为什么发光吗?因为它们在黑暗里,想让同伴找到自己。"
回到房间时,沈梦雪解开发绳,三千青丝如绸缎般铺展在床上。
月光透过镂空窗棂洒进来,在发间流淌成银河。
她盯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浅紫色眼眸蒙着层薄雾,伸手轻抚过镜中人苍白的脸颊。
镜中倒影突然与记忆重叠,五岁的小女孩站在父亲膝头,骄傲地晃着刚及腰的长发:"爸爸说我的头发要留到嫁给王子那天!"
而如今,这头承载着童年幻想的长发,却像困住她的牢笼。
沈梦雪抓起剪刀,锋利的刀刃抵住发梢的瞬间,门把突然转动。
沈磊倚在门框上,金丝眼镜泛着冷光:"雪儿在玩什么?"
他身后,二十几岁的祖父双手抱胸,祖母捏着真丝帕子掩唇轻笑,三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这么美的头发,若是剪断了,多可惜。"
剪刀悬在发梢的指尖猛地发颤,沈梦雪看着镜中长发如瀑的自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小时候,祖母总爱用檀木梳为她编缀满珍珠的长辫,祖父会笑着将她抱上肩头,任发丝在阳光下闪着绸缎般的光泽。
父亲更是视这头长发为珍宝,每年生辰都会送上镶嵌着宝石的发饰,轻声说这是沈家千金最美的象征。
“放下剪刀。”沈磊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缓步走近,伸手轻轻握住女儿颤抖的手腕,“还记得你八岁那年,发高烧说胡话,却死死护着头发不让医生碰吗?”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镜片后的目光似笑非笑,“现在怎么舍得剪断了?”
沈梦雪喉间泛起酸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望着镜中父亲与自己交叠的身影,想起无数个被温柔禁锢的日夜——父亲为她梳头时,指尖穿过发丝的力度看似轻柔,却暗藏掌控;哥哥为她挑选发饰时,看似宠爱,实则是将她打造成完美的沈家继承人。
“我……”她声音发颤,浅紫色眼眸泛起水雾,“我只是想修一修发尾。”
“乖孩子。”祖母款步上前,真丝睡袍扫过地毯悄无声息。
她伸手抚过沈梦雪如瀑的长发,茉莉发簪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这么美的长发,是沈家的骄傲,也是你的护身符。”
她的指尖停留在发间,看似亲昵的动作却让沈梦雪感到窒息,“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我们的苦心。”
祖父倚在门框上,雪茄烟雾缭绕间,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孙女:“磊儿说得对,这头长发,是你身份的象征。”
他弹了弹烟灰,火星溅落在波斯地毯上,“剪断了,就不完美了。”
沈梦雪缓缓放下剪刀,长发如黑色的绸缎垂落,遮住她颤抖的双手。
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突然觉得这头承载着家族荣耀的长发,就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牢牢困在这华丽的牢笼里。
而所谓的宝贝与珍视,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枷锁,让她在温柔的禁锢中,渐渐失去反抗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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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尾声裹挟着咸涩的海风掠过崖边,沈梦雪赤足踩在粗糙的礁石上,薄荷绿裙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残破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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