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契崩毁的瞬间,朝露坠入时间乱流。
她看见千年前的云谏,那个尚未背负“天煞孤星”之名的少年神君。
他站在灭世金莲前,衣襟上的银竹纹正因心动而寸寸染粉。
少年指尖刺入胸膛,生生剥离自己紫微神格,只为封印金莲护住身后之人。
朝露的泪水化作甘露落在他伤口:“别怕,千年后我替你讨回公道。”
残存契约让她听见少年最后的心声——
“幸好…她看不见我此刻的狼狈。”
时间乱流的滋味,是千万把淬了寒冰的钝刀,从魂魄最深处反复刮过。
朝露蜷缩在混乱风暴的中心,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同心契崩裂的反噬,如同抽走了维系她存在的最后一根主心骨,只留下无边无际的虚无和撕扯灵魂的剧痛。五感尽失,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与声响,只剩一片混沌的灰白,像被打翻的陈旧水墨,浓稠地裹挟着她,要将她彻底溶解在这时间的夹缝里。
“云谏……”一声破碎的呼唤从干裂的唇间逸出,瞬间被乱流撕碎、吞噬,连回音都吝于给予。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永恒的虚无深渊时,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属于青鸾的本能骤然觉醒!那是一种对时间法则近乎蛮横的直觉。朝露猛地睁开眼,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青碧色的神光如同坠入枯草的星火,骤然燎原!
她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她是青鸾!
近乎是燃烧生命本源的力量从她体内爆发出来,柔韧却无比坚定地对抗着乱流的撕扯。她艰难地伸出双手,十指如钩,并非抓向任何实体,而是对着眼前那片混沌的、流淌着无数破碎光影的“幕布”,狠狠一撕!
“嗤啦——”
一声唯有灵魂能感知的裂帛之音。眼前的混沌被强行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不是光,也不是暗,而是汹涌奔腾的、由无数破碎历史片段汇聚而成的洪流!断壁残垣的城池、凋零的神魔尸骸、燃烧的星斗、倾覆的山海……无数毁灭的瞬间,裹挟着震耳欲聋的悲鸣与绝望,如同决堤的天河,朝着豁口疯狂倒灌!
朝露被这股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冲去。时间的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擦过她的身体,留下细密的灼痛。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毁灭的洪流彻底碾碎时,一股奇异而熟悉的牵引力骤然攫住了她。
这力量并不霸道,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脆弱,却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她的魂魄。仿佛在洪流深处,有什么东西,正与她残破的心魂遥遥共鸣。
下一瞬,天旋地转的拉扯感猛地消失。毁灭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
脚底传来坚实的触感,带着一种古老岩石特有的冰凉。清新的草木气息混合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钻入鼻腔,其中还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甜腥味。
朝露踉跄一步,勉强站稳。刺目的光芒让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透过指缝,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片悬浮于浩瀚云海之上的巨大平台,玉石铺就的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澄澈无垠的碧空。平台中心,一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莲花正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都流淌着熔金般的色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威压,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浓缩于其上。它每一次微不可查的旋转,都引得周围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蛛网般的黑色缝隙。
灭世金莲!
朝露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与厌恶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这就是一切灾祸的源头,千年后依旧阴魂不散的梦魇!
然而,她的目光只在那毁灭的象征上停留了一瞬,便被金莲前方那个孤绝的身影牢牢攫住,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一个少年。
身姿挺拔如初生的青竹,穿着一身式样古雅、绣着银色细竹纹的雪白长袍。他背对着朝露,面对着那株仿佛能吞噬天地的金莲,背影单薄得令人心碎。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被不知何处吹来的罡风拂起,轻轻扫过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颈侧。
是云谏。千年前的云谏。
朝露的呼吸停滞了。那个在千年后总是挂着风流不羁笑意、毒舌刻薄又别扭护短的仙界七皇子,此刻只是一个尚未被命运磨砺出坚硬外壳的少年神君。他身上没有千年后那挥之不去的、刻意为之的风流表象,也没有被“天煞孤星”命格浸染出的沉郁底色。此刻的他,纯粹得像一块无瑕的水晶,却也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少年云谏微微抬着头,似乎在凝视着那株灭世金莲。朝露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弥漫开来的气息——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朝露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少年衣襟之上。
那里,几竿原本清冷孤傲的银竹刺绣,此刻正悄然发生着变化。仿佛被无形的画笔点染,从竹梢开始,一点、两点……柔嫩的粉色如同春日初绽的桃花瓣,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羞怯与滚烫,正沿着银竹的轮廓,一点点、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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