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惨绿的光晕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不祥的区域,像一滩凝固的毒液。在这片光晕的中心,那条属于玩家I的断臂悬浮着,离地半尺,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吊在凝固的时间琥珀里。灰白的颜色已经彻底覆盖了它,皮肤呈现出石雕般的死寂质感,血管在皮下凝结成深紫色的、僵死的网纹。断口处覆盖的那层水波状光膜,持续不断地扭曲、荡漾,隔绝着内部的黑暗旋涡与这个时空的直接接触。空气在它周围微微嗡鸣,一种低沉的、令人牙酸的频率,仿佛空间本身正在被持续地、细微地撕裂。
唐柔蜷缩在几米外一根冰冷的金属立柱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侧肋部传来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敲打着耳膜,咚咚作响,几乎要盖过那断臂发出的诡异嗡鸣。她的视线无法从那条手臂上移开。几个小时前,这只手还灵活地操作着探测仪,还用力地拍过张海的肩膀,还递给她一块压缩饼干…现在,它只是一件来自地狱的展品,无声地嘲弄着生者的脆弱。巨大的恐惧和失去同伴的冰冷钝痛交织在一起,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试图用这清晰的痛感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呜咽。
“别看…别看它…” 张海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挪动身体,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唐柔的视线。他自己的脸色也灰败得吓人,额角一道擦伤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眼神里交织着惊悸、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不敢看那条手臂,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将目光扫过去,每一次都像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金万豪——不,是蚀时者操控的那具冰冷躯壳——就僵立在祭坛裂口旁,空洞的目光如同两盏熄灭的探照灯,漠然地“注视”着这片空间,没有任何动作,却散发着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的威胁。它像一个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杀戮机器,只待指令重新下达。
死寂,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突然,那条灰白石臂断口处的光膜猛地剧烈波动起来!如同沸腾的水面!嗡鸣声瞬间拔高,变得尖锐刺耳!一道刺目的、难以形容颜色的光芒——像是无数种色彩被强行打碎又混合在一起——猛地从断口深处迸射出来,并非直线,而是扭曲成一片不规则的、大约脸盆大小的光斑,投射在断臂旁边的冰冷金属地面上!
光斑中,影像疯狂闪烁、跳动、重叠!
一幅画面:巨大的、布满粘稠污垢和暗红锈迹的金属管道内壁,视角剧烈晃动、旋转。一只手(显然是玩家I自己的手)死死扒住一根凸出的冰冷管道阀门,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颤抖。背景是震耳欲聋的、非人的嘶吼和能量武器开火的尖啸!一张扭曲变形的、布满紫黑色血管的脸猛地从上方倒垂下来,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住“镜头”,张开的巨口里是层层叠叠的、滴着粘液的利齿!画面剧烈抖动,那只扒着阀门的手猛地一滑!惊恐的、属于玩家I的尖叫被淹没在一声沉重的撞击闷响和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光斑疯狂闪烁,瞬间被一片粘稠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液体覆盖!随即熄灭。
另一幅画面:一个巨大的、充满浑浊绿色液体的玻璃圆柱体培养舱。舱壁上凝结着厚厚的水珠。舱内,一个模糊的、蜷缩的人形轮廓浸泡其中,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恶毒的寄生虫,插满了那个轮廓的躯干和头颅。视角似乎在培养舱外快速跑动。突然,那个浸泡的人形猛地抬起了头!透过浑浊的液体和凝结的水雾,一张脸孔清晰地撞入视野——那是林玥!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熟悉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非人的漠然,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空洞!画面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切断的信号。
光斑疯狂变幻,速度越来越快。爆炸的火光、崩塌的合金穹顶、被无形力量撕扯成两半的队友残躯、闪烁着不祥红光的未知仪器…无数破碎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断臂的断口汹涌而出!每一次闪烁都带着一股阴冷、绝望、带着血腥味的气息,狠狠冲刷着在场的每一个幸存者。唐柔猛地捂住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张海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却毫无察觉。
就在这时,光斑的闪烁频率骤然降低。投射出的影像变得相对稳定,但色调却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之中。
画面显示的是一个狭小的、布满各种管道阀门的空间——氧气循环中枢控制室。视角似乎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地面。控制台前站着一个人,背影高大,穿着熟悉的深潜作战服。那是陈默!他正伸出手,似乎要去触碰控制台上一个闪烁着刺目红光的紧急切断阀。
视角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抬起。控制室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人影。唐柔看到了自己——或者说,那个时间线上的“唐柔”。她仰面倒在冰冷的金属格栅上,胸口被某种巨大的力量贯穿,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眼睛空洞地望着布满管道的天花板,脸上凝固着最后的惊愕。视角再移动一点,看到了张海。他背靠着控制台坐在地上,头颅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颈骨显然已经折断,一只手还死死握着扭曲变形的能量手枪。更远处,是老周,半个身体被坍塌的金属结构压住,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无力地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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