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丘的悲鸣终于彻底沉入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虫尸脓液的浓烈腥臊,黑色灰烬的焦糊尘埃,以及某种更深层的、如同金属锈蚀与血液干涸后混杂的、冰冷衰败的气息。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层厚厚的、粘稠湿滑的、由半溶解的虫尸甲壳碎片、暗绿色脓液和飘落的黑色灰烬构成的“泥沼”,每一次抬脚都发出令人牙酸的粘腻声响。
雷震化身的石像,依旧保持着那奋力前冲的姿态,凝固在洞口,如同一座沉默的纪念碑。苏晓的精神链接早已在虫群核心溶解爆发的混乱冲击下彻底崩溃,此刻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正艰难地试图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徒劳地探查着石像内部是否还残存着雷震的意识波动,指尖的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陈默单膝跪在冰冷粘稠的泥沼边缘,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腰腹间被口器劲风撕裂的伤口,火辣辣的痛感尖锐地提醒着他刚刚的凶险。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时雨身上,或者说,锁定在她那只握着黄铜怀表的右手上。
时雨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在废墟里的诡异人偶。覆盖她右臂的黑色冰裂纹路,如同某种活体的寄生藤蔓,在苍白的皮肤下微微搏动,散发出一种冰冷、粘滞的非人气息。她低垂着头,漆黑一片的眼瞳凝视着手中那枚怀表。怀表的黄铜外壳依旧滚烫,表盘深处那吸收了大量溶解能量后的纯黑液体,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缓缓旋转、流淌,形成一个微缩的、深不见底的宇宙旋涡,散发着令人灵魂深处都为之冻结的古老威压。她周身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漠然,仿佛刚才那抬手间将虫群化为飞灰的力量,与她毫无关系。
死寂,如同无形的重石,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氧气面罩过滤后的空气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和腐败的味道,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格外费力。头盔内置的生存系统发出单调而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警告:环境毒素浓度临界。氧气储备:71%...70%...】
数字的跳动,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沉沦中——
嗡……
一声轻微的、如同古老钟表内部精密簧片被无形手指拨动的震鸣,毫无征兆地在洞穴内响起。这声音并非来自物质世界,而是直接回荡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非人的、绝对的秩序感。
紧接着,一道光柱,自洞穴穹顶那无形的虚空中垂落。
它并非自然光,也不是能量光束,而更像是无数极其细微、闪烁着柔和金光的沙粒汇聚而成的、凝固的瀑布。光柱精准地笼罩了洞口雷震那尊石化巨像。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降临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这金色的光沙强行凝滞了。
光沙瀑布无声地流淌、沉降,覆盖在雷震的石像表面。它们并未滑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发地凝聚、堆叠、构筑。一层层、一圈圈,带着难以言喻的几何韵律,在石像周围迅速垒砌、塑形。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座完全由流动的、散发着柔和金辉的时之沙构成的“棺椁”,将雷震的石像彻底包裹在内!
沙棺呈现出完美的棱柱形态,表面光滑如镜,无数细小的金色沙粒在其中以玄奥的轨迹缓缓流淌、旋转,如同被封冻的星河。它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散发着温暖而神圣的光晕,与周围粘稠污秽的虫尸泥沼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极致反差。一种近乎永恒、不朽的稳固感从沙棺中弥漫开来,仿佛时间在其内部彻底停止了流动。
陈默和苏晓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或者说异象)惊得几乎忘记了呼吸。苏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陈默的肌肉瞬间绷紧,匕首无声地滑入掌心,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这手段……这气息……是祂!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由无数精密齿轮咬合运转发出的合成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核心响起。没有情感起伏,如同宣读既定法典:
“凡物终将腐朽,唯时光可予不朽。”
声音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如同冰冷的齿轮在转动间隙的卡顿。
“通关‘锚点之墟’,此棺自解,石化逆转。”
“雷震!”苏晓失声惊呼,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混合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光芒!通关就能救他?这冰冷的、如同神谕般的声音,在她被绝望淹没的心湖中投下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下意识地就想扑向那散发着温暖金辉的沙棺。
“别动!”陈默的低吼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打断了苏晓的动作。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看似神圣的沙棺,没有任何被馈赠的喜悦,只有深入骨髓的警惕和冰冷!金万豪临死前那泣血般的警告如同警钟在他脑海疯狂震响:“小心司辰!……是薪柴!”这绝非恩赐!这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是悬在头顶的利刃!司辰要的不是容器,是薪柴!是燃烧的东西!这所谓的“礼物”,不过是逼迫他们继续前进、继续燃烧的——枷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