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二)
协议达成后的第一个星期天,王季芳买了母亲最爱吃的桂花糕,独自来到娘家门口。她抬手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大姐和二姐的说笑声,门却迟迟不开。
"妈,是我,季芳。"她又敲了敲。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王仲芳的脸:"季芳啊,妈说不想见你。"
王季芳透过门缝看见母亲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还不是被你气的!"王孟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妈这几天血压一直不稳,医生说不能再受刺激了。"
王季芳的手紧紧攥着桂花糕的包装绳:"我只是想让照顾妈的事情公平一些..."
"公平?"王孟芳突然出现在门口,一把夺过桂花糕,"你当着全家人面给妈难堪,这叫公平?你知道邻居们都在议论什么吗?说王家三闺女不孝,把老太太气得中风!"
王季芳的胸口像被重锤击中:"大姐,明明是你们..."
"行了,"王孟芳打断她,"妈现在不想见你,你回去吧。下个月轮到你家照顾时再来。"说完,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
王季芳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又响起的谈笑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转身离开,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回到家,张德正在阁楼上收拾旧物。听见她回来,从梯子上探出头:"去看妈了?她怎么样?"
王季芳摇摇头,把被拒之门外的事简单说了。张德叹了口气,爬下梯子,手上沾满灰尘:"别往心里去,妈在气头上,过段时间就好了。"
王季芳看着丈夫灰头土脸的样子,突然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封泛黄的信封:"这是什么?"
张德低头看了看:"哦,在阁楼箱子里找到的,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信。"他随手把信递给她,"我去洗个手。"
王季芳接过信封,上面已经褪色的字迹让她心头一震——那是她的笔迹。信封上没有邮戳,显然从未寄出过。她颤抖着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亲爱的志明..."开头这几个字就让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志明,周志明,她的初恋,二十多年没有提起过的名字。
信写于1985年6月,是她高中毕业那年。信中倾诉了她被母亲逼迫与周志明分手的痛苦,以及不得不接受与张德相亲的无奈。
"...妈说周家太穷,跟着志明我会吃苦。她安排了粮站的张德跟我相亲,说虽然人木讷了些,但是铁饭碗。我哭了一整夜,但妈以死相逼,我只能答应去见那个张德..."
王季芳的视线模糊了。她完全不记得写过这封信,也许是当时情绪崩溃时的宣泄,后来遗忘在了旧物中。信纸上有干涸的泪痕,折痕处已经脆弱得几乎要断裂。
"找到什么宝贝了?"张德洗完手回来,看见妻子呆立不动。
王季芳慌忙把信藏在身后:"没、没什么,一些旧笔记。"她不敢看丈夫的眼睛,生怕他能从她脸上读出信的内容。
张德点点头,没有多问:"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王季芳机械地回答,等张德进了厨房,她立刻把信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那天晚上,王季芳辗转难眠。信中的内容像一把刀,剖开了她刻意遗忘的过去。她确实曾经怨恨过母亲棒打鸳鸯,也曾经对沉默寡言的张德心怀不满。但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张德的善良和勤勉早已赢得了她的爱和尊重。现在想来,张德是否一直知道她当初的不情愿?
第二天是周一,张德去上班后,王季芳再次拿出那封信,反复读着每一个字。信的最后一段让她尤为揪心:
"志明,对不起,我必须放弃你了。妈说如果我不跟张德结婚,她就喝农药。她还说已经收了张德三千块钱彩礼,那是他全部积蓄,退婚的话钱也还不上了。我别无选择..."
三千元!在1985年,那是一笔巨款。王季芳从未听张德提起过这件事。她突然想起刚结婚时,他们住在粮站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宿舍里,张德每天带饭上班,连公交车都舍不得坐。她曾以为那是他节俭,现在想来,他是不是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母亲做彩礼?
这个念头让王季芳坐立不安。中午,她给粮站打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要找张德。接电话的同事说张德出去办事了,下午才回来。
王季芳决定趁这个时间去母亲家一趟。不是去和解,而是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旧资料能证实彩礼的事。她知道母亲有保存各种票据的习惯。
用备用钥匙打开母亲家门时,屋里静悄悄的。王季芳喊了两声"妈",没人应答。看来大姐带母亲去医院复查了,这是上周预约好的。
王季芳直接走向母亲卧室。刘丽秀的床头柜上放着药盒、老花镜和一本厚厚的账本。王季芳拿起账本翻看,发现是母亲多年来记录的家庭收支。
她快速翻到1985年的部分,果然在6月那一页看到了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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