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
沈微僵立在控制台前,手指还维持着按下的姿势,微微颤抖。她死死盯着玻璃罩内那堆灰烬,仿佛要确认那令人憎恶的存在是否真的已彻底化为乌有。巨大的空虚感伴随着解脱感猛地攫住了她,像退潮后裸露出的冰冷滩涂。双腿有些发软,十年的恨意、恐惧、挣扎,似乎随着那株花的灰飞烟灭,瞬间失去了锚点。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陆凛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坚实而温热,驱散了那突如其来的冰冷空虚。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一个无声的、带着抚慰力量的依靠。
沈微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重量向后,完全依靠在他怀中。她闭上眼,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积压在灵魂深处十年的血腥与尘埃,连同那堆灰烬的气息,一同彻底呼出体外。再睁眼时,眼底那片沉重的阴翳似乎被那场大火灼烧殆尽,留下一种近乎澄澈的平静。
“结束了。”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像尘埃落定后的宣告。
“是,结束了。”陆凛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手臂收得更紧,像是确认她的存在,也像是汲取力量。他的目光也落在那堆灰烬上,眼神复杂难辨。“但它存在过,我…做过的事,无法改变。” 这近乎自语的低喃,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袒露的、深不见底的自厌与沉重。
沈微心尖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她在他怀里转过身,抬起头,用力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底。那里翻涌的痛苦和阴霾几乎要将他吞噬。她伸出双手,捧住他棱角分明的脸,指尖能感受到他下颌线紧绷的肌肉。他的皮肤微凉,带着实验室恒温系统特有的温度。
“陆凛,”她的声音异常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试图穿透他自我构筑的牢笼,“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陆凛顺从地垂下眼帘,对上她清澈而执拗的目光。那目光像穿透迷雾的利剑,直刺他心底最幽暗的角落。
“那株花是黑暗的图腾,”沈微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毁了它。你亲手终结了它代表的那个世界!这还不够吗?” 她的指尖用力,迫使他更专注地听她说话,“你曾经在深渊边缘行走,甚至…滑落过。但你没有沉沦!你选择了爬出来,选择了站在光下,选择了毁掉那些把你拖下去的东西!你选择了我,选择了小念,选择了沈月,选择了现在的陆氏!”
她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种燃烧般的感染力:“你选择成为陆念微的父亲,选择成为我的丈夫,选择成为现在的你!这才是定义你的东西!不是那株该死的花,不是你无法改变的过去!是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陆凛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定定地看着沈微,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理解和一种近乎悲壮的爱意。那翻涌在他眼底的浓重阴霾,在她的目光和话语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剧烈地波动、挣扎、然后…开始一点点地碎裂、消散。
他紧紧抿着唇,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沈微清晰地看到,一层薄薄的水光,极其罕见地,在他深邃的眼眶里迅速汇聚,然后,一颗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沉重地挣脱了意志的束缚,顺着他冷硬的脸颊线条,滑落下来。
那滴泪,砸在沈微捧着他脸颊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沈微的心被狠狠攥紧,随即是铺天盖地的酸楚和心疼。她见过他暴怒如雷霆,见过他冷酷如修罗,见过他温柔如春水,却从未见过他落泪。这无声的泪水,比任何咆哮都更沉重,是他坚硬外壳下最脆弱、最真实的痛悔与疲惫。
她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吻去他脸上的泪痕。咸涩的味道在唇间弥漫开,却比任何蜜糖都更让她心碎,也更让她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真实。她吻他的眼睛,吻他紧蹙的眉心,最后,带着一种安抚和救赎的意味,吻上他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唇。
这个吻起初是温柔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抚慰,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但很快,陆凛的回应变得激烈而绝望。他像是溺水者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手臂铁箍般将她死死锁在怀里,唇舌带着一种近乎啃噬的力量侵入她的领地,攫取着她的气息,仿佛要从这唯一的救赎中汲取对抗整个黑暗过往的力量。他吻得凶狠而专注,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的决绝。实验室冰冷的空气似乎都被这绝望而炽热的吻点燃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微几乎要因缺氧而窒息时,陆凛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而粗重,喷洒在她同样滚烫的肌肤上。
“微微…”他低哑地唤她,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依赖,“别离开我…永远别离开…” 这不再是命令,而是最卑微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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