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一声烦躁的咆哮猛地炸响,带着浓重的惊恐和虚张声势的怒意,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说话的是个穿着花里胡哨、被雨水和泥泞弄得一塌糊涂的丝绸衬衫的光头胖子。脖子上挂着的粗大金链子随着他激动的动作晃荡。他挺着滚圆的肚子,脸上的横肉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老子刚在‘碧波湾’泡着脚,小妹儿按摩还没按完呢!哪个龟孙儿把老子弄这来了?!出来!给老子滚出来!知道老子是谁吗?!”
他的叫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风声在破窗间呜咽,如同嘲讽。
“闭嘴吧,肥佬。”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压下了胖子的咆哮。声音来自一根粗大的柱子旁。
说话的是个女人。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紧身皮衣,勾勒出矫健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形,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皮筋扎成利落的高马尾。她背靠着冰冷的朱漆木柱,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刃口异常锋利的匕首。匕首在她指间灵活地翻转,带起一道道冰冷的弧光。她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扫过光头胖子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随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角落。
“不想死就安静点。”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看看周围。再看看你自己。”
光头胖子顺着她冰冷的目光看去,先是落在自己沾满泥泞、价值不菲的衬衫和裤子上,随即目光扫过整个大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嘴唇哆嗦着,却再也骂不出声。
林逾白的目光也再次扫过整个空间。大厅并非完全空旷。在那些巨大的柱子之间,靠近布满剥落墙皮的灰败墙壁的地方,摆着一些……东西。
那是几张极其破旧、布满刀砍斧凿痕迹和深色污渍的长条木案。案几后面,摆放着同样破旧、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蒲团。而案几上,散落着一些物件——几张边缘磨损、字迹模糊发黄、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的纸页;几支早已干涸开裂、笔毛散乱如枯草的毛笔;几块龟裂成碎块、如同风化骨骼的墨锭;还有几盏样式古旧的、灯油早已干涸、布满铜绿的铜质油灯。
一股寒气,无声无息地顺着林逾白的脊椎爬了上来。不是因为那些破旧的文具本身,而是因为……那些案几旁,似乎萦绕着某种东西。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一种粘稠的、冰冷的、仿佛凝结了无数怨毒目光的“注视感”,正从那些空无一物的蒲团上、从那些布满裂痕的墨锭里、从那些干涸的灯盏深处……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蛛网,牢牢地锁定了大厅里每一个活人,包括林逾白自己。那感觉,比工装男的麻木、皮衣女的冰冷、光头胖子的恐惧,更加纯粹,更加…饥饿。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再次笼罩了大厅。刚才还存在的零星私语彻底消失了,只剩下越来越响的风声在空旷的穹顶下盘旋,以及众人压抑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呼吸声。
“当——!!!”
一声沉闷、悠长、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钟鸣,毫无征兆地从大厅深处那无边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古老而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和死气,如同丧钟敲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风声和呼吸。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嗡——
随着钟声的沉重余韵还在梁柱间回荡,大厅中央,一点幽绿色的光芒凭空亮起。光芒迅速扩散、扭曲、拉伸,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巨大、模糊、边缘不断蠕动变幻的轮廓。那轮廓像是一面布满蛛网状裂纹的古老铜镜虚影,镜面深处却又隐隐浮现出一张扭曲痛苦、无声呐喊的人脸。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冰冷地映照着下方一张张惨白或惊恐的脸,将影子拖得老长,如同摇曳的鬼魅。
【滋……滋……咔……】
尖锐刺耳的电流杂音再次响起,比之前在意识深处时更加刺耳,仿佛无数根生锈的铁钉在玻璃上反复刮擦,直接摩擦着众人的耳膜和神经。
【诸……位……生……员……】
一个非男非女、混合着极度冰冷电子质感与某种腐朽木讷气息的怪异声音,从那不断扭曲的幽绿轮廓中发出,断断续续,如同信号即将中断的广播,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
【甲子年……弘文书院……乡试……滋……即刻……开……考……】
【考……场……规……矩……滋……尔等……需……谨……记……违者……严惩……不贷……】
那声音顿了顿,电流杂音变得更加密集刺耳。
【一、开考信号响前……滋……不得擅动笔墨……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左顾右盼……违者……滋……逐出考场……永不录用……】
【二、考试期间……滋……需保持肃静……大声喧哗者……滋……割去……滋……舌头……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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