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粘稠的沥青,瞬间灌满了林逾白周围一小片空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其他角落依旧传来的凄厉尖叫、骨骼断裂的脆响、以及厉鬼贪婪的咀嚼撕扯声,如同隔着一层厚重毛玻璃传来的模糊噪音,反而更衬得此地的诡异与死静。
那个穿着粉色运动服、跌倒在地的年轻女孩,就趴在林逾白的脚边。她脸上的泪水和尘土混在一起,糊成了狼狈的泥泞。前一秒,她还深陷在厉鬼扑来的腥风恶臭和刺骨寒意带来的极致绝望中,喉咙里的尖叫几乎要撕裂声带。下一秒,预想中的剧痛和死亡并未降临。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里倒映着那个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东西”。
那不再是青面獠牙、散发着腐臭黑气的索命厉鬼。它穿着洗得发白、浆得硬挺的旧式生员长衫,站姿微微佝偻,却异常“规矩”。青灰色的脸上没有任何尸斑或腐烂的痕迹,光滑得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空洞,呆滞,灰败得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却又死死地“专注”着那个手持铁尺的青年。它刚刚用那种生锈齿轮摩擦般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刻板地复述着“……不亦乐乎?”
女孩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极致的恐惧并未消失,而是被一种更深的、源自未知的寒意所取代,让她浑身僵冷,连颤抖都做不到。她下意识地看向林逾白,那个将她从鬼爪下拉开的源头。他侧对着她,身影在惨白的灯笼光下显得有些单薄,握着那把乌沉铁尺的手稳定得可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空洞,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在肩上的树叶,而不是将一个厉鬼变成了眼前这具散发着死寂“规矩”的行尸走肉。
几步开外,那个胡子拉碴、穿着蓝色工装裤的中年男人——石磊,嘴巴还维持着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姿势,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他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刚才用来划拉地面的枯草棍,指节捏得发白,枯草被碾碎成屑。他见过血,见过死,在火场浓烟和坍塌的废墟里救过人,也目睹过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但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认知的边界!那是什么?魔术?幻术?还是……更可怕的东西?他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他看向林逾白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本能的、如临大敌的警惕。这个年轻人……是人是鬼?!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气音的惊叹,如同羽毛拂过。
声音来自不远处那根粗大的朱漆圆柱旁。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的苏蝉,不知何时已经微微调整了姿势,不再是完全的背靠柱子,而是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她手中的匕首停止了转动,被稳稳反握在掌心,刃口对着外侧。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狡黠和冰冷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盗贼,里面燃烧着纯粹的好奇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她死死盯着林逾白和他面前那个“规矩书生”,锐利的目光飞快地在林逾白手中的铁戒尺、书生那身诡异整洁的长衫、以及那双空洞灰败的眼睛上来回扫视,仿佛在解析一个极其复杂的密码。恐惧?当然有。但更强烈的,是发现新大陆般的刺激感。这个怪人……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怎么办到的?那把尺子是关键?还是他本身就有问题?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然而,这片被林逾白强行按下的死寂,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激起了周围更狂暴的反弹!
“吼——!!!”
一声充满暴怒和狂躁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猛地从林逾白左侧不远处炸响!
是另一个厉鬼考生!它离得更近,将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从头到尾看在“眼”中!它身上破烂的长衫被无形的怨气鼓荡,深陷的眼窝里,那两团惨绿的磷火如同被浇了滚油般疯狂暴涨、摇曳,几乎要喷出眼眶!它感受到了同类被强行“扭曲”时散发出的那种死寂“秩序”的可怕气息,那气息如同最炽热的烙铁,灼烧着它混乱而怨毒的本能!这比活人的血肉更能激怒它!
浓稠如墨的黑气轰然爆发,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腥臭,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林逾白和他面前的“规矩书生”汹涌扑来!那黑气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在无声哀嚎!与此同时,它腐烂的双手猛地探出,十指指甲暴涨,漆黑如墨,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抓林逾白的面门和心脏!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两道模糊的黑影!
“小心!”石磊瞳孔骤缩,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经历过太多生死瞬间,这厉鬼的攻击速度和蕴含的怨毒力量,远超刚才那个!他身体本能地就要前冲,想把这个诡异的年轻人拉开,哪怕他刚刚制造了无法理解的恐怖一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