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械坟场的废墟浸泡在永不沉降的灰烬里。那灰烬是能量彻底湮灭后的残渣,细密如死亡的尘埃,无声覆盖着扭曲的金属断肢、棱角狰狞的晶簇残骸,以及静渊白塔倾颓后仅存的、如同巨大墓碑的黑色基座。空气凝滞,弥漫着焦糊、锈蚀与一种更深的、源自世界根基受创后的衰败气息。沉重的疲惫感并非源于生灵,而是这片空间本身在恐怖消耗后的虚脱喘息。然而,这笼罩一切的沉寂,不过是一层脆弱的薄纱,其下暗流汹涌,从未止歇。
墨心的根须网络,在渊烬薪火持续而温吞的能量反哺,以及苏蝉渊魂冰焰投射出的、带着冰冷慰藉的微光映照下,正进行着一场缓慢而痛苦的自我修复。银白色的根须如同从漫长沉眠中苏醒的古老血脉,带着不容置疑的顽强,在焦黑的、丧失生机的土壤中艰难地延伸、盘绕、交织。它们在废墟的尸骸上,试图重新编织起那片名为“静渊余烬”的脆弱领域。然而,根须表面渗出的、原本应如月华般纯净的银蓝露珠,此刻却染上了一层极其稀薄、几乎与视觉错觉无异的淡金色微芒——那是深植于根脉核心的“锁渊之痕”,在无声侵蚀与同化过程中留下的隐秘印记,如同清水滴入的污墨,缓慢而致命地扩散。
这点淡金色的光泽,在灰暗死寂的废墟背景下,竟反常地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暖”与“生机”。它所浸润的焦土裂隙深处,挣扎着钻出了细小的、同样闪烁着诡异淡金辉光的苔藓状植物。一种令人心神松懈、意志沉沦的虚假“安宁”,如同无形而粘稠的暖流,随着那淡金色气息在领域核心区域悄然弥漫、渗透。它温柔地麻痹着感知,抚平着战后残留的惊悸与警惕,仿佛在低语着“危险已逝,休憩吧”。这伪光,是深渊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
小渊,那如同亘古山岳般庞大的渊骸巨兽,寸步不离地匍匐在林逾白那具焦黑、残破的骸骨旁。它琥珀色的巨瞳低垂,如同两盏永不熄灭的熔岩灯,警惕地、一遍遍地扫视着周围荒芜死寂的战场。当那带着淡金色微芒的、散发着虚假温暖的静渊露气息,如同潮汐般悄然弥漫至它庞大的身躯前时,异变陡生!
它背上那暗金流转、铭刻着玄奥复杂“矩尺纹”的噬序阵装,骤然爆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绝对抗拒的嗡鸣!
嗡——!!!
阵装表面的矩尺纹路瞬间被点亮,光芒不再是平日的稳定解析蓝光,而是变得锐利、急促、充满了针砭般的警告意味!小渊覆盖着厚重骨甲的庞大身躯猛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巨弓,每一块肌肉都贲张起来,喉咙深处滚动出压抑不住的、混杂着巨大困惑与强烈烦躁的低沉吼声。这并非源于情绪,而是噬序阵装赋予它的、对规则与秩序本源的新生认知本能,正在疯狂地、不容置疑地向它示警!它清晰地“嗅”到了那看似温暖生机气息之下,潜藏着的、与钱通天腐巢同根同源的污秽、扭曲与对秩序的亵渎!那是甜蜜糖衣包裹的剧毒。
暴戾的本能驱使着它,几乎就要撑开那足以冻结能量的“静默力场”,将这令人作呕的伪光彻底驱逐、碾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骸骨心口,那枚深深烙印着“门骸誓印”、维系着它与林逾白之间神秘羁绊的银蓝色火星,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准的意志波动,顺着誓印构筑的无形桥梁传递而来。没有命令,没有斥责,只有纯粹的安抚,一种带着奇异“允许”与“理解”的意念,如同最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幼兽炸起的毛发与躁动的心。
“呜……”小渊喉间那即将喷薄而出的狂暴低吼瞬间被扼住,巨大的头颅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困惑,转向骸骨心口那微弱的星火。琥珀色的巨瞳中,沸腾的排斥与攻击欲望被一股源自灵魂契约的、冰冷而强大的强制力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迷茫,以及对那誓印所代表的存在,近乎本能的、无条件的绝对服从。背上的噬序阵装依旧在抗拒性地、不甘地低鸣着,光芒急促地明灭不定,如同剧烈搏动的心脏,却终究没有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它只是将庞大的身躯伏得更低,巨大的、覆盖着暗金骨甲的爪子无意识地深深抓挠着焦硬的地面,将几簇刚刚冒出头、闪烁着淡金伪光的苔藓连同下面的焦土,一同碾成了微不足道的齑粉。
不远处,苏蝉所化的那团渊魂冰焰,在领域边缘兀自静静燃烧、摇曳。缠绕其上的冰晶荆棘,叶片感应到空气中弥漫的淡金气息,开始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冰焰最核心处,那象征着契约与羁绊的烙印,其运转在触及这淡金气息的瞬间,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微不可查、却又真实存在的滞涩薄纱。苏蝉残存的、被冰焰封存的意识,在深处徒劳地挣扎、翻涌,试图冲破这无形的粘稠束缚,向外界发出尖锐的警兆。然而,那淡金色的光泽如同粘稠的、甜腻的蜜糖,沉重地包裹着她的意识核心,让每一次挣扎都变得迟缓、艰难,最终徒留无力感。冰焰跳动的节奏,也因此带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令人不安的慵懒倦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