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望着萧煜那混不吝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眉头微蹙着,沉郁之色并未散去。
他刚提步准备离开,身后传来穆清婉的声音,带着几分犹疑,“二表哥,请留步。”
萧祁脚步顿了顿,转回身。
廊下悬着的灯笼洒下昏黄的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穆清婉迎上他的视线,却又很快垂下眼帘,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二表哥,眼下府里情形不明,祖母病重,昨日之事……昨日的事……是我太冲动,言语上冲撞了表哥,还请表哥莫怪。只是,可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
她抬起眼,眸光已恢复了几分清明与决断。
这话,像一层薄纱,轻轻盖过了昨日两人间那点不愉快的试探与冲突,将重心拉回到眼前的困局上。
萧祁看着她,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面上却依旧没什么波澜。
“无妨。”他应了声,声音听不出喜怒。
穆清婉不再绕弯子,从袖中取出一个用素色帕子仔细包好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在清风院角门附近捡到的。想必是那人遗落的。”
萧祁伸手接过,指尖触到柔软的帕子。他展开,一枚小巧的珍珠耳环静静躺在掌心。
灯影下,那珍珠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镶嵌的底托做工也颇为精致。
“这不像是普通丫鬟能佩戴的贴身之物。”
穆清婉看着那枚耳环,语气沉静:“那个丫鬟深夜潜入世子的院落,行踪鬼祟,绝非偶然。这枚耳环,或许是个线索。二表哥如今身在大理寺,查案断案经验丰富,能动用的人手也非我能比。查访此事,想来比我更为便利。”
她将这枚可能牵扯出风波的耳环,就这样递到了他手中。
这既是借他的力,也是一种无声的试探,更是将所有疑点重新牵引回萧衍的清风院——那个如今主人远在北疆,却似乎并不平静的地方。
萧祁捏着那枚带着夜露微凉的耳环,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珍珠圆润的表面。
他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她,那眼神里的东西,比先前更复杂了几分。
穆清婉没有回避,坦然迎上。
她的神情清澈,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沉着。
“我信你,信二表哥的能力,也信你断不会坐视国公府蒙冤,更不会眼看世子身陷不明的险境。”
她稍作停顿,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至于旁的……查明真相,护住祖母周全,揪出藏在暗处的黑手,这些远比你我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信任与否,要紧迫得多。”
她信任的,是他的能力,是他身为萧家子的立场,而非他们之间那点脆弱又复杂的情谊。
这份近乎冷酷的清醒,让萧祁心中再次泛起异样的感觉。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收拢手指,将那枚小小的耳环紧紧攥入了掌心,仿佛握住了一个沉甸甸的秘密。
“好,此事我会派人去查。”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她脸上,神情变得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过表妹,你要有准备。查下去,可能会牵扯出更多意想不到的人和事,最终的结果,未必是你我乐于见到的。”
穆清婉轻轻点头。
高门宅邸,内里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对此早有预感。
她既然掺和进来,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
萧祁看着她,她明明脸色苍白,身形纤弱,站在廊下灯影里,脊背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不容折断的韧劲。
他喉结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攥着耳环的那只手,拳头不自觉地收紧。
他的声音陡然沉重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仿佛每个字都裹挟着千钧之力。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不能瞒着你。”
穆清婉心头莫名一紧,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猛地抬眼看向他。
萧祁脸上浮现出沉痛之色,他望着她,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一般,又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口,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地上,砸在她心上。
“大哥他……在北上途中遭遇伏击,粮草几乎被焚毁殆尽,险些……丧命。”
轰隆!
像是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穆清婉眼前猛地一黑,脸上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天旋地转间,下意识伸手死死扶住了旁边冰冷粗糙的廊柱,这才勉强没有软倒下去。
廊柱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却驱不散那瞬间席卷全身的寒意。
“你……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发颤,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伏击?粮草被焚?险些丧命?
这几个字眼,像是无数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带来一阵阵尖锐而彻骨的疼痛。
那个总是从容镇定,仿佛无所不能的身影,那个只要她有危险就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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