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头,死寂被压抑的喘息打破。
残存的大梁士兵靠着城垛,望着远方鞑靼溃兵扬起的烟尘,脸上没有狂喜,只有麻木的疲惫和一丝茫然的庆幸。
他们坐在地上,默默擦拭着刀面,有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萧衍立于城楼最高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面甲遮挡了他的神情,唯有一双眼眸,锐利如鹰隼,盯着城门方向。
赵毅带着几名将领快步走来,“世子,”赵毅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疲惫,“守住了。”
萧衍微颔首,并未多言,目光依旧盯着城门。
此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城头士兵瞬间绷紧身体,握紧了兵器。
视野尽头,出现了一支小小的骑兵队伍,不足五百人,衣甲破烂,几乎人人带伤,弥漫着一股血与火的气息。
“是凌将军!”眼尖的士兵低呼。
萧衍一直紧握的拳,指节微微松开。
队伍缓缓靠近,士兵们中间,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副担架。
吊桥轰然放下。凌风翻身下马,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身体晃了晃,被身后的亲兵扶住。
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世子!”
他身后,仅存的几百残兵齐刷刷跪下,牵动伤口的闷哼声清晰可闻,却无一人抬头。
“属下幸不辱命!”凌风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鞑靼后方营地、粮草辎重,尽数焚毁!属下……救回了霍将军!”
随着他的话音,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那副担架上。
上面躺着的人形容枯槁,气若游丝,正是霍将军!
“霍将军还活着!”压抑的惊呼声在城头响起,带着死里逃生的哽咽。
萧衍快步下楼,赵毅等人紧随其后。
“军医!立刻救治霍将军!其余伤员,一并安置!”
他亲自扶起凌风,目光扫过他身后那些伤痕累累、眼神却依旧坚韧的士兵,最后落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霍将军身上。
中军营帐内,气氛肃穆。军医正在为霍将军施针。
“如何?”萧衍的声音低沉。
“被囚禁虐待,外伤内腑皆伤势极重。”军医擦了擦额头的汗,“但……尚有气息,属下尽力施为。”
萧衍点头,眼神冰冷。
“世子,”赵毅上前一步,面带忧色,“鞑靼虽退,但赤屠吃了这么大的亏……”
“他会回来。”萧衍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代表草原深处的区域,“但不是现在。”
他指尖点在地图上,“粮草尽毁,战马折损严重。十五万大军,人吃马嚼,他撑不了几天。等他退回草原,重整旗鼓,至少需要一月。”
“这一个月……”
“足够我们加固城防,等待援军了。”赵毅接口。
“援军?”萧衍冷哼一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赵将军,你觉得,一个区区副将,有胆子、有能力算计我大梁主帅,敢与鞑靼可汗做这等交易吗?”
赵毅脸色一变:“世子是说……”
郑将军也倒吸一口凉气:“他背后有人?在京城?”
“谢文渊不过是被推到明面上的死士。”萧衍手指重重点在代表京城的方位,“真正策划这一切,妄图动摇我大梁根基的毒蛇,藏在京城!若不除此獠,前线将士流再多血,也可能因后方一刀而功亏一篑!”
赵毅等人神情凝重,明白了萧衍话中的分量。
“朔方城和霍将军,暂交由诸位将军共同镇守。”萧衍看向几位老将。
赵毅立刻抱拳:“世子放心!末将等誓死守卫朔方!”
“凌风。”萧衍转向一旁的凌风。
“属下在!”
“伤势可撑得住?”
“皮外伤,无碍行军。”凌风挺直腰板。
“好。”萧衍点头,“你随我回京。”
“是!”
萧衍再次走到霍将军担架旁,俯身凝视。
昏迷中的霍将军似乎有所感应,眼皮微颤,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气音。
萧衍屏息。
“……世子……玉……”声音断断续续,几不可闻,“……小……心……”
话未说完,他又彻底沉寂下去。
玉?萧衍瞳孔微缩,瞬间想起了在赤屠金帐暗格中看到的那半枚龙纹玉佩。
难道与那玉佩有关?京城的水,比预想的更深。
他不再停留。“凌风,走。”
两道黑影,趁着夜色掩护,调转马头,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京城,国公府。
穆清婉猛地坐起身,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又是那个梦,无尽的厮杀,猎猎的旌旗,还有那道玄色身影坠落马下的瞬间……
“萧衍……”她低喃,声音带着未散的恐惧。
窗外月光清冷,映着她苍白的面容。她披衣起身,强迫自己冷静。
“姑娘,可是又魇着了?”念夏端着水盆进来。
“无妨。”穆清婉按了按太阳穴,“梳洗吧,我去看看外祖母。”
静安堂内,守夜的丫鬟见她来了,连忙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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