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书房。
龙井茶香氤氲，压不住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靖王斜倚在白虎皮大椅上，指尖轻点茶盖，唇角勾起。“国公府这棵树一倒，京城的棋盘，活了。”
萧璟侍立一旁，“王爷运筹帷幄。”
靖王呷了口茶。“此番，三公子居功至伟。”
“不过顺水推舟。”萧璟微微躬身，眼底锋芒一闪而逝。扳倒国公府，除去萧祁，下一步，便是那个位置。
“待本王大事一成，”靖王放下茶杯，手上雕着青龙的玉扳指在烛光下折射出寒光，“左丞相之位，便是你的了。”
“左丞相？”萧璟唇边泛起一丝冷意，“王爷改日封我个靖国公如何？”
靖王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好胆色！若非如此，本王如何用你？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哈哈哈！”
两人目光相撞，无声交锋。
“砰！”
书房门被猛地撞开，门板震颤。
萧芷柔冲了进来，青丝凌乱，钗环歪斜，妆容被泪水冲得斑驳，一双眼睛赤红。“为什么？”
她声音尖利，带着惊恐。“王爷不是答应过我，只对付萧祁一人吗？为何牵连国公府？我娘！四哥！他们都被抓了！祖母！还有……苏姨娘！萧璟！你连她们也不顾了？”
靖王脸上的笑意敛去，换上冰冷的愠怒。
他甚至未起身，只冷眼看着这个闯入者。“放肆。成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些许牺牲，在所难免。”
“牺牲？”萧芷柔踉跄后退，“那是我娘！是我哥！是我祖母！”
“柔儿，”萧璟端起的茶盏，重重放下，瓷器敲击桌面发出脆响，“你以为王爷许你的正妃之位，是白得的？用过的棋子，倒想摆弄起伦理大义？”
“你……”萧芷柔泪水决堤，“三哥，别忘了，你也是国公府的人！”
萧璟摇头，“国公府于我，早已无半分情分。”
“包括苏姨娘和澈儿？”萧芷柔眼中恨意翻涌，“你就忍心看他们被砍头？”
萧璟骤然抬手，一掌拍在桌上！茶水四溅。
“闭嘴！”
他缓缓转身，脸上温润的面具碎裂，只剩冰寒与厌烦。
“五妹怕不是忘了，当初若非你‘帮忙’，那暗格里的东西，怎会那么巧被搜出来？”
萧芷柔浑身剧震，脸上血色褪尽，嘴唇颤抖。
萧璟逼近一步，声音压低：“是你，亲手将‘证据’放进二哥院子，亲手将国公府推入深渊。现在……还想回头？晚了。”
他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你以为，还有余地？你是靖王府侧妃。执迷不悟，便是国公府余孽。想一起死？”
“不……不……”萧芷柔无力摇头，泪水汹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萧璟的声音在她耳边，“你没退路了。安心做你的侧妃。国公府那些人……与你何干？”
与你何干。
字字如刀，剜心剔骨。
“可你们当初明明答应，只处置二哥一人！”萧芷柔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近乎哀求，“王爷，放过其他人，求你……”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书房。
萧芷柔捂着脸，被打懵了。
“蠢货！”靖王终于起身，居高临下，“若非你还有用，以为本王会留你？再多言一句，本王不介意像处置国公府一样，处置你！”
巨大的恐惧过后，萧芷柔眼中的泪光渐渐凝固，某种扭曲的狠厉沉淀下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
她缓缓抬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变得空洞僵硬。
“……嫔妾，知道了。”声音嘶哑。
她转身，脚步虚浮地离开。背影不再高傲，只剩抽去灵魂般的麻木，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怨毒。
书房内恢复寂静。
萧璟目光微垂，落在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上。
国公府，萧祁，已成过去。
他的视线，投向窗外沉沉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望见那金銮殿顶。
萧芷柔冲进自己的院落，一把掀翻了梳妆台。
胭脂水粉散落一地，玉簪珠钗崩碎四溅。
"骗子！"她撕扯着自己的衣裳，撞倒了屏风，"你们答应过的！答应过的！"
丫鬟跪了一地，不敢靠近这个疯了般的主子。
一道带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们的萧侧妃，就这般失态？"
长宁郡主手指轻抚摇曳的流苏耳坠，站在门口，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萧芷柔呆立片刻，忽然冷笑出声。"你有什么资格笑我？当初不是非萧衍不嫁，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他看？如今国公府遭此大难，你心上人的生死未卜，郡主竟无动于衷？"
长宁脸色一僵，须臾便恢复如常。
她走到窗前，轻拨窗棂上的尘埃。
"从他弃我那日起，萧衍便已死了。"她看向窗外，声音平静得吓人，"国公府的死活，与我何干？"
她忽然转头，唇边挑起一抹刀锋般的冷笑。"何况，这不正是报应吗？"
"萧家忠义之家，背地里图谋不轨，勾结西夏；你们高门贵女，背地里算计同族姐妹，嫁祸害命。"长宁缓步走向萧芷柔，眼里闪着恶毒的快意，"你不是很得意吗？如今尝到苦果了？"
萧芷柔后退一步，撞倒了身后的瓷瓶。"我、我没有……"
"你以为还能得意几时？"长宁冷笑，"对了......"
她俯身，在萧芷柔耳边低语："听说，穆清婉没死。"
"不可能！"萧芷柔瞳孔骤缩，几乎是尖叫，"你胡说！"
"那解药，就是她研制的。"长宁轻声道。
萧芷柔猛地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绝不可能！国公府旧宅早被封了！我亲眼看着她……而且，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逃脱？"
长宁盯着萧芷柔恐惧扭曲的面容，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笑声尖利，刺进耳膜，如同一把把冰冷的刀子。
“你以为你赢了？其实你才是最蠢的那个。”
萧芷柔脚步不稳，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可能……不可能……"
长宁高傲地仰起下巴，拂袖而去。
萧芷柔独自瘫坐在满地狼藉中，眼中的恐惧渐渐凝结成恨。
"既是活不成，那谁都别想好过！"她咬牙切齿，眼神阴鸷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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