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厚重石墙隔绝天日,空气污浊不堪。
冰冷地面铺着秽草,鼠窜窸窣。
国公府众人蜷缩在此。
素白囚衣取代了绫罗,脸上是同一种惊恐与茫然。
老夫人背靠墙壁,双目紧闭,满脸痛楚。
周氏在她身旁,无声捏着婆母肩膀,眼眶通红。
柳如烟缩在角落,身体发抖,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
苏湘云紧抱着萧澈,脸埋在儿子颈窝,肩膀微耸,无声啜泣。
悔恨啃噬着她,想起萧璟的狠毒,想起自己的每一次沉默与纵容。
如今报应加身,她和儿子都成了随时可弃的棋子。
萧煜烦躁地踱步,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与被打扰的不耐烦。
萧祁立在中央,身影挺拔,眉宇沉重。
目光扫过众人,定格在柳如烟身上。
他走过去,“姨娘。”
柳如烟猛地抬头,抓住他的衣袖。“祁儿!怎么回事?是弄错了吧?”
萧祁任她抓着,目光平静。“姨娘,真不知情?”
“我……”柳如烟使劲摇头,“到底怎么了?”
“前几日,夕兰院可有人来?或送过东西?”
柳如烟拼命回想,愈发慌乱。“人?东西?我……对了!柔儿!”她声音陡高,“柔儿前日来过!”
“她说王爷体恤,赏了些俗物……让我和你弟弟别委屈……”
角落里,苏湘云抱着孩子的手臂猛然收紧,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她立刻垂下眼帘,掩饰了那一瞬间的异样。
“她可进过我的书房?”萧祁追问。
柳如烟摇头。“没有,放下东西说了几句就走了……当时……阿煜在!”她猛地转头,手指指向萧煜。
所有目光聚焦过去。
萧煜停下脚步,强作镇定。“看我做什么?妹妹孝敬家人,有何错?”他瞥向萧祁,“给二哥的东西谁知道是什么?再说,有靖王和三哥在,还能不管我们?”话语透着心虚。
萧祁盯着他,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痴心妄想!”
“还不明白?我们是弃子!他们需要替罪羊,平息所谓的‘瘟疫’风波,堵住悠悠众口!”
“你以为还顾念什么兄妹手足之情?!”
萧煜脸色开始发白。“不……不会的……”
萧煜瞪大眼睛,看看萧祁,又惊恐地望向柳如烟,最后目光呆滞地落在牢门上。
冰冷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不……不可能……柔儿……三哥……不会的……”他喃喃自语,双腿一软,“噗通”瘫在稻草上。
“造孽啊!”老夫人猛地睁眼,浑浊泪水滚落。
她手指颤抖着指向萧煜,声音嘶哑。“我们萧家世代忠良……怎么会出这样的……不孝子孙!”
“我有何颜面见萧家列祖列宗!咳咳咳……”老夫人剧烈咳嗽,佝偻起身子。
周氏连忙上前抚背,眼泪簌簌落下。
苏湘云闭上眼,泪水汹涌。
她曾以为那是为儿子的前程,却不想是用至亲性命铺就的绝路。太晚了。
萧祁站在牢房中央,他锐利的眼眸里,染上沉痛与疲惫。
天牢深处,腐朽与绝望的气味愈发厚重,凝成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叩击着死寂。
牢内众人脸色微变,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门。
来人衣饰光鲜,锦缎长袍不见一丝褶皱,与周遭的污秽形成刺眼的对比。
正是萧璟。
他面上挂着笑,那笑意却冰冷地悬浮着,目光扫过牢内众人,带着审视猎物般的玩味。
狱卒卑躬屈膝地打开牢门,迅速退到一旁,不敢多看。
萧璟缓步踏入,皂靴踩在肮脏的稻草上,发出沙沙轻响。
老夫人紧闭双眼,不愿污了自己的视线。
周氏猛地扭过头,肩膀微微颤抖。
柳如烟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避开他的目光。
唯有苏湘云,抬起头,直视着萧璟,眼神里翻涌着痛苦,挣扎,最终沉淀为一片死水般的决绝。
角落里的萧煜像抓住救命稻草,挣扎着欠身:“三哥!三哥你来了!快救我们出去!这地方……”
萧璟充耳不闻,径直走向牢房中央。
那个身影始终背对着他。
“二哥。”萧璟的声音依旧温润,却仿佛淬了冰碴。
萧祁缓缓转过身。
囚衣并未折损他半分风骨,只是面色比往日苍白了几分。
他平静地迎上萧璟的视线,眼底无波无澜。
“如今这般模样,可还习惯?”萧璟打量着他,目光又轻蔑地扫过牢房。
“堂堂大理寺卿,转眼便成了阶下囚,滋味如何?没有萧衍,你果真护不住这国公府。”他唇角的弧度加深,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从小到大,所有的光环,赞誉,都是大哥的。”萧璟向前一步,稍稍凑近,声音压低,“难道你就没有半点不甘?”
萧祁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静静地看着他。
见萧祁油盐不进,萧璟面上的笑意淡去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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