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一声闷响。
明黄色的奏折被狠狠掼在冰冷的金砖上。
龙案后,皇帝胸膛剧烈起伏,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太子立于一侧,拳头紧握,手背青筋毕露。
殿下两侧,兵部、户部、太医院的几位重臣皆垂首屏息,偌大的殿宇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
穆清婉与萧祁刚踏入殿门,便被这股凝滞如冰的气息攫住。两人迅速上前,躬身行礼。
皇帝挥手,示意免礼,目光如刀刮过众人,最终停留在地上的奏折上。
“八百里加急!”皇帝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北疆军报,刚到!”
他指向那份奏折,双目赤红。
“半月!短短半月,战况急转直下!”
“鞑靼不知从何处得来邪术,兵器淬毒!中者伤口难愈,立时发黑溃烂,高烧不退,最好的金疮药、解毒剂,全无用处!”
“伤兵在军帐中哀嚎死去,死状……惨不忍睹!”
皇帝闭了闭眼,似不忍再说下去。
“大量伤兵在痛苦中死去!我北疆守军,因此诡异伤情,非战斗减员已近两成!两成啊!”
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太子上前一步,声音绷紧:“前线军医束手无策,军心浮动,恐慌蔓延!世子仍在死守关隘,伤亡每日都在攀升,粮草药材消耗惊人!若再无应对之法,北疆防线……危矣!”
穆清婉心口骤然一紧。萧衍……北疆……
奏报中的描述在她脑中飞速闪过:发黑溃烂的伤口,束手无策的军医……那不像单纯的毒。
皇帝的视线猛地转向太医院几人:“张太医!此毒,你等可有认知?!”
张太医脸色煞白,颤巍巍出列:“陛下……闻所未闻。此毒性烈诡异,非寻常毒理……恐,恐是罕见蛊毒,或与疫病相合……若无实地查验,臣等实难断言……”
余下太医纷纷附和,无人敢应。
兵部尚书“噗通”跪倒:“陛下!北疆刻不容缓!请即刻增派援军,征调天下名医,携药材驰援!”
户部尚书面色一苦,“陛下,连年战事,国库本就不丰。如今又要支撑大规模医疗救助,征调药材,再加援军军需……国库……”
“够了!”皇帝一声怒喝打断,“国库之事容后再议!现在是北疆将士的命!北疆若失,鞑靼铁骑南下,京城危矣!届时,国将不国,谈何国库!”
朝臣噤声。增兵?调药?都只是常规手段。
穆清婉听着这一切,脑中零散的片段逐渐清晰。古籍中的邪术记载,边疆的诡异毒物,病菌的侵蚀特性……溃烂,发黑,高烧,药物失效……这更像是一种混合了剧毒与强侵蚀性“病邪”的东西。解毒无法去邪,祛腐难敌余毒。
鞑靼如何得到这种东西?
纸上谈兵无用。
必须去北疆。亲眼看,亲手验。
她深吸一口气,在死寂般的沉默中,上前一步。
清越而坚定的声音,在金銮殿中异常清晰。
“陛下。”
所有目光瞬间汇聚在她身上。
穆清婉微微躬身,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臣女斗胆,愿请旨前往北疆,查明此毒来源,寻找医治之法!”
话音落下,满殿死寂。
皇帝猛地抬眼看向她,眼中是全然的惊愕。
太子和萧祁同时望来,震惊之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金銮殿内嗡声四起。
“郡主千金之躯,怎可亲赴险地?”一位老臣率先出列,面带焦色,“北疆疫毒已然变异,前批太医的防护香囊完全失效,已有三人殉职!此行凶险异常!”
“战场之上,刀兵无眼,蛮族骑兵活动猖獗,郡主此去,安危何保?”
“军中苦寒,非女子久居之地……”
劝阻之声此起彼伏,目光齐刷刷落在穆清婉身上。
萧祁喉头微动,最终只是抿紧唇线,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曲。
他了解她,这份决意背后,是医者的责任,是她骨子里的担当。
“臣,愿同郡主前往。北疆军务臣熟,可护郡主周全,亦负责组建医队、调度军需,确保万无一失。”
萧祁的话让部分担忧的声音稍歇,却让穆清婉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复杂。
她迎着他的视线,眼神清亮而沉静,里面映着不容动摇的光。
太子一直沉默地看着穆清婉,那张素日清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决绝。
他眼中掠过惊诧与忧虑,最终化为一丝了然与不易察觉的钦佩。
“诸位稍安。”太子缓缓开口,声音在嘈杂中异常清晰,“明昭郡主医术卓绝,心思缜密,且胆识非凡。北疆危局,非寻常手段可解。或许,郡主与萧将军同行,确是破局的关键。”
殿内霎时安静。太子的分量,无人敢轻视。
龙案后的皇帝目光锐利,审视着阶下那道看似柔弱、实则挺拔的身影,又扫过一旁同样请缨的萧祁。
北疆的惨状,军医的束手无策,像巨石压在他心头。这女子屡有奇功,医术高明……风险巨大,但若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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