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匠的铺子里炉火正旺，通红的炭块在风箱鼓吹下噼啪作响，火星四溅，如同夏夜里的萤火虫在黑暗中飞舞。
陆明远刚踏进门，一股夹杂着煤灰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睫毛上立刻沾了一层细小的煤灰颗粒。
铺子里弥漫着金属烧红的灼热气息，混合着淬火时水汽蒸发的味道，还有松木燃烧时特有的清香。
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扉，照在铺子里琳琅满目的铁器上，折射出金属特有的冷光。
各式铁器悬挂在墙壁上，锄头、镰刀、铁锅在微风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墙角堆放着成捆的铁料和铜块，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公子，您来了！"王铁匠放下手中沉重的铁锤，铁锤砸在铁砧上发出"铛"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他古铜色的脸庞上汗珠滚落，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亮，像是抹了一层油。
他腰间皮围裙上的铜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腰间的钥匙串也随之叮当作响。
粗糙的大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留下几道黑乎乎的痕迹，指节处布满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与铁器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王铁匠从橡木架上取下那个黄铜鸳鸯锅，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锅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中间那道S形的铜隔板将锅体完美地一分为二，隔板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如镜。
"按您上次说的，中间加了道S形隔板，"
他的手指抚过那道精致的隔板，指腹在上面留下一个模糊的指纹，"用的是上好的黄铜，厚薄均匀，保准两边汤水不会串味。"
他轻轻敲了敲锅壁，清脆的回音在铁匠铺里回荡。
陆明远接过铜锅，指腹感受到金属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触感，还带着些许余温。
锅体沉甸甸的，底部錾刻着细密的云纹，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他举起铜锅对着阳光细看。
"手艺不错。"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锅沿精细的包边。
陆明远从怀中掏出一卷用红绸系着的图纸，解开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红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次要五十个这样的，"
他指着图纸上精细绘制的鸳鸯锅样式，线条流畅优美，"隔板要再厚实些，最好能在上面錾些花纹。"
王铁匠眯起昏花的眼睛，粗糙的手指抚过纸上的线条，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日的铁屑，在纸上留下几道黑痕。
"五十个？"他倒吸一口凉气，花白的胡子随之颤动，像是受惊的猫须，"这可是个大工程。"
他掰着手指计算，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啪声，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二两银子一个，少一个子儿都不行。"王铁匠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他端起粗瓷碗喝了口浓茶，褐色的茶汤在碗中打着旋儿，几片茶叶梗浮在表面。
陆明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铁砧，发出沉闷的声响，节奏不紧不慢："量大从优，九百文一个如何？"
他的目光扫过铺子里堆积如山的铜料，估算着成本，又瞥了眼墙角堆放的新到铜锭。
"一两又五百文，不能再少了。"王铁匠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这S形隔板最是费工夫，得用錾子一点点修出来。"
他拿起一把小巧的錾子，在铜片上示范性地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最终以一两银子一个成交。
陆明远从腰间取出一个靛蓝色的荷包，解开系带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丝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数出十五两银子，银锭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边缘处刻着的官印清晰可见。"这是三成定金。"
他将银子一字排开放在柜台上，银两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铁匠接过银子，在牙上轻轻一咬，满意地点点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他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匣子，铜锁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盖子打开时飘出一股淡淡的樟脑香。
将银子小心地放进去时，银锭与木匣底部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空荡的木匣里回荡。
"一个月后来取。"王铁匠将用红纸写好的收据递给陆明远，纸上还带着松木的清香和墨汁的苦涩，"包您满意。"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豪，皱纹里都藏着笑意，粗糙的手指在收据上按下一个鲜红的手印。
陆明远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精致的铜锅。在墙上投下一圈晃动的光斑。"隔板一定要严丝合缝，"
他指着锅中的S形隔板，指尖在铜面上留下一道水痕，"两边的汤绝不能混在一起。"
王铁匠拍着胸脯保证，粗糙的手掌拍在皮围裙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公子放心，我老王的手艺您还不清楚吗？"
他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把精致的铜壶，"您看这把壶，用了十年都不漏一滴水。保准让您煮东西时汤不串味！"
他得意地晃了晃铜壶，里面的水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送陆明远出门时，王铁匠突然想起什么，粗糙的大手一拍脑门："哎呀，公子，这鸳鸯锅的样式新奇，可是要开食肆？"
他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额头上还沾着刚才拍打时留下的煤灰。
陆明远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王铁匠望着陆明远远去的背影，转身回到铺子里，拿起铁锤，在通红的铜块上重重一敲，火星四溅，像是绽放的烟花。
他哼着小曲，从墙角搬出一块上好的黄铜料，在阳光下仔细端详，铜料表面泛着柔和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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