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金水,顺着永宁侯府雕花窗棂的缝隙流淌而入,将紫檀木衣柜上的鎏金铜件照得发烫。苏桃蹲在衣柜前,麻布袋随着她的动作在青砖地面磨出沙沙声响,袋口露出的几枚铜板在阳光下碰撞出细碎的叮当声,惊得梁上筑巢的燕子扑棱棱掠过窗棂,尾羽扫落几片刚晒干的桂花。
"小姐,这真的要穿去丞相府的宴会吗?"春桃抱着一件月白色素纱衣,哭丧着脸戳了戳袖口处鼓起的圆形小包,"昨儿刘婶偷偷告诉我,这料子原是库房里给老夫人备着的......"
"备着干嘛?"苏桃头也不抬地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雪白的糕屑簌簌落在衣襟上,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备着给我做干饭战衣正好!你看这颜色多低调,往点心堆里一坐,谁也不会怀疑我是来抢食的——"她突然抖开素纱衣的下摆,侧边暗袋里骨碌碌滚出三颗蜜饯果脯,"瞧见没?十二道暗袋,能装烧鸡肘子,连三斤重的酒壶都能藏!江湖人称'移动百宝箱'!"
春桃捂脸之际,王氏尖利的嗓音已穿透雕花窗棂,震得檐下悬挂的风铃叮当作响:"苏桃!还在磨蹭什么?再不走就把你锁进柴房饿上三天!"
"来了来了!"苏桃对着铜镜最后调整了一下暗袋的位置,故意让半块芙蓉糕从袖兜里滚落在地,抬脚轻轻碾过,碎糕屑在青砖上画出蜿蜒的痕迹,"继母您瞧,这叫'步步生糕',预示着咱们侯府今年要'发糕'(财)啦!"
王氏一脚踹开房门,石榴红的织锦披帛带着劲风扫过妆台,震得胭脂盒里的朱砂红粉泼了满桌,在镜面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她死死盯着苏桃素纱衣上歪歪扭扭的十二道暗袋,镶着翡翠的护甲深深掐进掌心:"倒知道给自己找些不入流的体面,可惜这粗布麻衣......"
"粗布才最实用!"苏桃得意地拍了拍左胸处的暗袋,露出半块油润的芙蓉糕,"哪像有些人穿金戴银,怕是连块绿豆糕都得让丫鬟揣着——哦对了继母,"她突然凑近王氏耳边,压低声音,"您发间那支东珠钗,珠串线怕是断了吧?掉色染得鬓角都发红了,跟我家厨房新炖的酱肘子一个色儿。"
苏莉的水绿色裙摆突然晃到王氏身前,绣着缠枝莲的裙角扫过地上的糕屑:"姐姐莫要取笑母亲,今日丞相府宴会上......"
"宴会上有荔枝膏对不对?"苏桃绕着苏莉转了半圈,突然指着她腰间金镶玉的荷包,"妹妹这荷包绣的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像不像西街染坊漂坏的那块粗布?上次我可看见张屠户家的老母猪,肚子上的花纹跟这一模一样!"
雕花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苏桃正将最后一个空饭盒塞进麻布袋,袋口的粗麻绳被撑得吱呀作响。春桃盯着她袖口处露出的油纸包角,忍不住提醒:"小姐,咱能别把糖霜花生塞袖管里吗?上次就掉在二夫人的鞋面上......"
"这叫战术储备!"苏桃掏出一颗裹着糖霜的花生抛进嘴里,咔嚓声在封闭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上次丞相夫人端出的荔枝膏,甜得我半夜起来抠墙皮!今儿必须装满十个食盒带走!"她突然拽住春桃的耳朵,压低声音快速说道,"记住咱们的暗号:摸鼻子代表抢杏仁酥,扯耳朵意味着拿桂花糕,要是看见我突然躺平——"
"——就往麻袋里倒葡萄酿!"春桃接话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苏桃怀里的麻布袋"啪嗒"掉在车厢板上,滚出三颗糖渍青梅。
丞相府门前车水马龙,鎏金大门洞开,馥郁的甜香顺着穿堂风扑面而来,勾得苏桃的唾液腺瞬间活跃起来。她几乎是拽着春桃跳下马车,月白色素纱衣上的十二道暗袋在风中鼓成排小枕头,惊得门前迎宾的小厮手一抖,托盘里的蜜饯撒了满地。
"快看那个疯子!"
"穿得像个麻袋就敢来丞相府赴宴?"
"上次她在游园会躺假山啃桂花糕,把丞相夫人的假牙都笑掉了!"
闲言碎语如同柳絮般飘来,苏桃充耳不闻,眼冒绿光直扑宴会厅中央的点心长桌。王氏伸手去拽她的手腕,指尖刚触到素纱衣的布料,就听"噗嗤"一声,苏桃袖管里滚出颗圆滚滚的糖霜花生,骨碌碌停在吏部尚书夫人的三寸金莲边。
"继母您看!"苏桃趁机往王氏手里塞了块造型古怪的榴莲酥,"这玩意儿闻着臭吃着香,跟您平日里教训我时的嘴脸一个味儿!"
王氏被噎得倒退半步,胸前的珍珠璎珞晃得叮当作响。苏莉慌忙上前搀扶,水绿色的裙摆却不慎扫过旁边的点心盘,沾上了一片明黄色的油渍。春桃眼疾手快地收回托盘,朝苏桃比了个"正中靶心"的手势。
"哎呀妹妹,"苏桃故作惊讶地指着苏莉裙角的油花,"莫不是嫉妒我口袋里的糖糕?早说呀!"她突然踩着旁边的绣墩跳上椅子,将十二道暗袋里藏着的杏仁酥全倒在桌上,雪白的酥饼堆成小山,"各位姐妹敞开吃!这杏仁酥酥得掉渣,比苏莉妹妹平日里的假笑还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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