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蘅芜院飘着浓郁的糖炒栗子香,金桂银桂的残瓣落满青石板,被往来的脚步碾成花泥。我蹲在廊下啃着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滚烫的栗壳在指间颠来倒去,剥开后金黄的果肉冒着热气,甜香混着焦糖味直往鼻子里钻。麻布袋往石桌上一倒,滚出的栗壳"啪嗒"砸中一只扑棱翅膀的麻雀,它惊得"啾"地一声飞进飘雪的树影里,抖落几片细雪。
春桃端着描金食盒从月洞门冲进,发间别着的银蝶发饰歪到了耳后,沾着片枯槁的银杏叶:"小姐!庶小姐在院门口哭呢,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说非要找您学本事不可!"
我手一抖,滚烫的栗子掉在素衣上,烫得我直跳脚:"学本事?苏莉那白莲花转性了?"三两口吞掉手里的栗子,麻布袋被我晃得叮当作响,铜板声惊得廊下的灰鸽子扑棱棱飞起,"走,瞧瞧这出苦情戏又要怎么演。"
月洞门外,苏莉果然蹲在结了薄冰的石阶上哭,水绿色的夹棉裙摆沾着泥点,显然是故意在地上蹭过。见我出来,她猛地扑过来抓住我麻布袋的绳结,指尖冻得通红:"姐姐!你教教我吧!求你了!"
"教你啥?"我嫌恶地掰开她的手,袋口的栗壳簌簌往下掉,砸在她精致的绣鞋上,"教你怎么偷穿我的嫁衣,还是怎么跟继母联手克扣我的月钱?本小姐可没那闲工夫。"
苏莉哭得更凶,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往日的娇柔造作荡然无存:"不是!我想学您那样......发疯!"
"发疯?"我差点被嘴里的栗子噎着,后退半步上下打量她,"你学这干嘛?难不成想抢我的饭碗?"
"因为......"苏莉抽噎着,肩膀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你靠发疯要嫁给镇北王了,风光无限!可我呢?父亲说要把我嫁给城南的穷秀才!姐姐,你教教我怎么发疯吧!我也要像你一样,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我蹲下来,捏着她哭花的脸颊左右看了看:"妹妹,发疯这事儿靠天赋,你这假惺惺的样子,怕是学不来。"
"我能学!"苏莉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我肉里,"您上次被继母诬陷时,说玉佩是茅房捡的,多妙啊!一句话就怼得继母哑口无言,我也想有这本事!"
"行吧。"我叹了口气,指着院墙外传来的糖葫芦叫卖声,"看见那个穿蓝布衫的老汉没?你现在冲出去,当着他的面大喊'我是傻叉我最棒',喊三遍,我就教你入门心法。"
苏莉的脸"腾"地白了,像见了鬼似的摇头:"这......这太丢人了!传出去我还怎么嫁人?"
"怕丢人学什么发疯?"我拍掉她的手站起来,麻布袋在身后晃得像只肥兔子,"发疯的终极秘诀就三个字——不要脸。你能做到吗?"
苏莉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却掉得更凶,砸在结冰的石板上碎成小冰花。我刚转身想走,她突然揪住我斗篷下摆,声音嘶哑:"我能!"
我挑眉:"那你现在就学。"
苏莉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似的走到院门口,对着路过的老管家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是......我是傻叉......我最棒!"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尾音还带着颤。
老管家拄着拐杖愣住,浑浊的眼睛眨了眨,差点把拐杖戳到自己脚上:"庶小姐,您这是......"
"大声点!"我在一旁起哄,捡起颗栗子壳扔过去,"拿出你上次偷穿我嫁衣时的气势来!"
苏莉脸色涨红,像是被塞进了蒸笼,闭着眼憋出一句"我最棒",然后猛地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筛糠:"太丢人了!姐姐我学不会!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
"你看,"我蹲下来拍她肩膀,栗壳碎屑掉在她发间,"你这不是会吗?就是缺了点不要脸的精髓。"
苏莉抬起泪汪汪的眼,睫毛上挂着冰晶:"那......有没有简单点的?不用出去丢人现眼的那种?"
"有啊。"我指了指厨房方向,那里正飘出王氏最喜欢的燕窝香,"现在去厨房,把继母克扣下人的月钱账本抢过来,拿到大堂往地上一摔,扯开嗓子喊'王氏贪污啦!'保证效果拔群。"
"这......"苏莉搓着冻红的手指,帕子都快被揉烂了,"继母会打死我的......上次我打碎她的玉镯,她罚我跪了半夜......"
"所以说你学不会嘛。"我站起来拍了拍裙摆的灰,"发疯这事儿,得豁得出去。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还是回去继续装你的白莲花吧,说不定穷秀才就喜欢你这口。"
话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月洞门旁,斗篷上落着层薄雪,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飘出西街李大爷家特有的蜜汁烤鸭香。萧策挑眉看着蹲在地上哭嚎的苏莉,又看了看我手里的栗壳:"本王是不是来早了,打扰你们'发疯教学'?"
苏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福身,差点摔进旁边的冬青丛:"王......王爷万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