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迟滞。在蛮虎撞入、号角响起的那一刹那,他捏着皮绳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但眼神却瞬间变得比帐外的寒冰更加冷冽锐利。他看也没看肩头插箭、血染半身的蛮虎,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摇曳的灯光和纷乱的皮帘缝隙,似乎已牢牢锁定冰河的方向。他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剧烈晃动的光影中投下巨大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屋子。
“吹号!长音!三长两短!示警!”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层下奔涌的暗流,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森然寒意和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瞬间压倒了屋内屋外所有的嘈杂和蛮虎粗重的喘息。那声音清晰地穿透牛角号的呜咽和铜锣的噪响,精准地刺入每一个因突袭而惊惶的部落战士耳中。
“列阵!”石墨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铿锵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人心上。他布满铁锈和血丝的手掌猛地一挥,指向屋外风雪弥漫、杀声渐起的黑暗。“龟——甲——阵!”
命令出口的瞬间,他目光如电,扫过地上那堆冰冷的铁片。八百零七片甲叶,此刻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他猛地俯身,双手如同铁钳般探入冰冷的甲片堆,无视那些锐利的边缘瞬间在掌心割开新的血痕。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力量和效率!
“石锤!蛮虎!拿甲片!” 石墨的吼声在屋内炸开,如同战鼓擂响。他自己率先抓起两大把沉甸甸的甲片,冰冷的铁片撞击发出刺耳的哗啦声。他根本来不及串连,也无需串连!他双臂肌肉贲张,将两大捧沉重的铁甲片猛地按在胸前,用坚韧的牛皮绳粗暴地、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勒紧!铁甲片相互撞击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冰冷坚硬的棱角隔着薄薄的皮袄重重地硌在皮肉上,甚至刺破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但他毫不在意,眼神里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冰冷的疯狂。
石锤被这声怒吼惊醒,看着首领胸前那简陋、粗暴却瞬间成型的“胸甲”,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绝境求生的光。他怪叫一声,扑向甲片堆,枯瘦的双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也抓起两大把甲片,学着石墨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往自己干瘪的胸膛上按去、缠绕!
蛮虎更是一声咆哮,如同受伤的暴熊。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不顾肩头箭伤撕裂的剧痛,直接抓向地上散落的甲片,甚至粗暴地扯下自己染血的破皮甲,将那冰冷的铁片胡乱地拍打、按压在裸露的、肌肉虬结的胸膛和臂膀上,用皮绳死死捆扎!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铁片,但他眼中只有暴戾的战意!
“拿甲片!护住要害!”石墨的声音穿透帐幕,如同冰冷的铁流注入每一个惊魂未定的战士心中。“跟我冲!”
他不再看屋内两人,猛地转身,撞开厚重的皮帘,一头扎入屋外那冰寒刺骨、杀声震天的黑暗风雪之中!
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割在脸上。屋外的景象比想象中更糟。黑暗被零星的火把和燃烧的箭矢撕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刺耳的骨哨声、苍狼战士特有的、充满嗜血意味的尖锐呼哨声从冰河方向潮水般涌来,压过了部落里混乱的惊呼和孩童恐惧的哭喊。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此起彼伏,带着死神的狞笑。
部落外围,靠近冰河方向的几座房子已经被点燃,熊熊火光冲天而起,舔舐着黑暗,将纷飞的雪花染成诡异的橘红色。火光中,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搏杀、翻滚,武器碰撞的铿锵声、临死前的惨嚎声不绝于耳。血腥味混杂着皮肉焦糊的气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盾牌手!前列!”石墨的怒吼如同惊雷,瞬间压倒了混乱的噪音。他高大的身影在火光和雪影中如同战神降临,胸前和背后那由冰冷甲片粗暴捆扎成的“铁甲”在火光下反射着狰狞的光泽,无数铁片的棱角如同野兽的獠牙。他左手抓起一面插在雪地里的厚木圆盾,右手已经拔出了腰间沉重的青铜战斧。斧刃在跳跃的火光下,流淌着冰冷的杀意。
他的声音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混乱的人群中。那些被突袭击懵、惊慌失措的部落战士,看到首领胸前那在火光中闪烁的、由散乱甲片构成的奇异铁甲,看到他如山岳般挺立的身影,一股原始的血勇和绝望中的凝聚力被猛地激发出来!
“龟甲阵!龟甲阵!”有人嘶声力竭地跟着吼叫起来。
慌乱的人群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本能地向石墨靠拢。手持大盾的战士咬着牙,克服着恐惧,跌跌撞撞地冲到最前方,将沉重的木盾狠狠砸入冻土,试图组成一道屏障。后排的战士则慌乱地寻找着一切可以充当防护的东西——散落的厚木板、粗糙的藤牌,甚至有人直接扛起了尚未完工的家具!更多的人则像石墨、石锤、蛮虎一样,扑向任何能抓到的、散落在营地各处的铁甲片!他们来不及串连,甚至来不及仔细覆盖要害部位,只是疯狂地将冰冷的铁片按在胸前、背后、手臂上,用皮绳、藤条、甚至撕下的布条,不顾一切地缠绕、勒紧!金属碰撞的哗啦声、皮绳勒进皮肉的闷响、压抑的痛哼在混乱的战场上交织成一首原始而残酷的生存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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