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被紧急转入重症监护室(ICU)。独立的负压病房,如同一个高科技的囚笼,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维持着脆弱的无菌环境。他身上插满了更多的管子,连接着更精密的仪器,冰冷的金属和闪烁的指示灯,构成一幅冰冷的生命维持图景。
陈青云站在巨大的观察窗外,金丝眼镜反射着仪器屏幕幽蓝的光。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ECT骨显像报告和全身CT三维重建图。图像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报告显示,沈默全身多处骨骼出现异常高密度钙化点,主要集中在颅骨(太阳穴、枕骨大孔)、颈椎(寰枢关节)、胸椎(T1、T5、T12)、腰椎(L3、L5)、双侧肩胛骨喙突、双肘鹰嘴、双腕舟骨、双膝髌骨、双踝距骨…几乎覆盖了所有人体最脆弱、最关键的承重与运动枢纽!这些钙化点并非死物,它们在图像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缓慢扩散的放射性“光晕”,如同在骨骼深处生长的微小玉髓,正贪婪地汲取着宿主的生命力。无数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丝线,如同活物的神经索,从心脏那团巨大的、吸附在心室壁上的主阴影延伸而出,精准地连接着每一个骨骼节点的玉髓点!一张无形的、覆盖全身的玉化能量网络,已然初步成型!
更惊悚的是心脏CT的动态捕捉。在沈默心脏短暂停跳、除颤成功的瞬间,那团主阴影的核心——那两道如同闭合螭目的裂隙——极其短暂地…张开了一丝!裂隙深处,不是血肉,而是一片混沌翻滚、散发着强烈怨毒波动的暗红色能量旋涡!像一双沉睡五百年的眼睛,在生死边缘,被强行刺激,短暂地窥视了一下这个它即将彻底占据的世界!
“它在筑巢…”陈青云的声音干涩,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太久,“以他的骨骼为基,以心脉为核…构建新的‘玉身’…当网络完成,节点点亮,他的意识将被彻底吞噬,化为玉魄重生的养料和躯壳…” 他指着图像上那些关键的骨骼节点,“这些地方,是古代盔甲的薄弱处,也是命门要害…它在加固,也在埋设引爆点。”
病房内,沈默的体征数据在仪器上微弱地起伏。他依旧昏迷,但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却在剧烈地、无规则地转动,仿佛正陷入一场无法挣脱的恐怖梦魇。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
“沈先生…好像在说话?” 一个负责记录数据的护士小声说。
陈青云立刻拿起内部通讯器:“打开床边录音设备,调到最高灵敏度,降噪模式。”
细微的电流声后,一个极度压抑、破碎、仿佛从地狱最底层挤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监听耳机:
“…血…好多的血…黄沙…黄沙都染红了…箭…箭射穿了爹…大哥的头…被…被马蹄…”
“…圣旨…假的!粮草…没有粮草!援兵…为什么没有援兵?!昏君…朱佑樘!你好狠!!”
“…喉咙…好痛…玉…好冷的玉…塞进来…吞下去…吞下去!!”
“…恨!恨!恨啊——!!五百年!我等了五百年!昏君走狗!血债…血偿——!!!”
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滔天的怨毒,随即又化为低沉的、野兽般的呜咽和咀嚼声,仿佛在撕咬着什么。
是蒋琮!是榆林战场上被割喉塞玉、满门尽灭的定远侯蒋琮!他的残魂,他的怨念,正在沈默的识海深处疯狂咆哮、翻腾,试图撕裂这具现代躯壳的束缚!
“啊——!” 监听护士吓得尖叫一声,扔掉了耳机,脸色惨白如纸。
陈青云面色铁青,他快步走到观察窗的控制面板前,调高了病房内多角度监控探头的清晰度。屏幕分割成数个画面,全方位展示着沈默的病床。
突然,陈青云的目光死死钉在其中一个画面上——那是位于沈默病床正上方的广角摄像头。
画面里,沈默安静地躺着,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但就在他胸口的位置,被子下方…那覆盖着玉脉网络的胸膛区域…被子表面,清晰地…凸起了一个轮廓!
不是心跳的起伏,而是一个清晰的、立体的、缩小版的…玉如意的形状!如意柄部、云头、螭龙纹饰…纤毫毕现!仿佛他皮肤下搏动的玉脉网络,此刻已具象化,将那柄吞噬了蒋琮魂魄的凶器,硬生生地顶出了体表!
“滋啦…”
病房内,所有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同时闪烁了一下,瞬间变得昏暗。仪器屏幕集体跳闪,发出刺耳的电子噪音。
就在这光线明暗交替的瞬间,观察窗后的陈青云瞳孔骤缩!
他清晰地看到,病床上,沈默盖着被子的身体旁边,那冰冷的、空无一物的…床沿之上!
一个极其模糊、半透明、由微弱暗红色光影勾勒出的“人影”,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那人影穿着残破的、样式古老的玄色甲胄,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它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一股冰冷、粘稠、令人窒息的怨毒和贪婪,如同实质的潮水,穿透了厚重的观察窗玻璃,狠狠拍打在陈青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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