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寂如铁,沉沉压在“仁济疗养院”残破的躯体上。风早已放弃了对这栋废弃建筑的探索,只留下一种凝滞的、带着浓重尘埃和腐败木头气味的空气,粘稠得几乎无法呼吸。沈默蜷缩在三楼一间诊疗室角落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剥落的墙皮,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冷的刀片。他紧紧攥着胸前的血玉,那枚名为“玉魄”的不祥之物,此刻正隔着薄薄的衣物,源源不断地向他的心脏输送着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搏动。它醒了,或者说,它从未真正沉睡过,只是蛰伏着,等待某个临界点的到来。
这搏动并非完全陌生。最初在“玉魄篇”结尾,他强行压制玉魄反噬时,也曾感受过这种诡异的律动。但此刻,它变了。不再是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种更深沉、更阴险的渗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根须,正顺着他的血脉,悄然向四肢百骸蔓延。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感,并非疼痛,却比疼痛更令人心悸——那是血肉被某种异质缓慢改造的征兆。他低头,借着从破窗透入的惨淡月光,摊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指腹上几道新添的细小划痕,渗出的血珠竟不再是纯粹的鲜红,而是在表面凝结了一层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透明晶体,在幽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冰冷的磷光。
“嘶……”沈默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指去捻。晶体异常坚硬,带着一种不属于人体的冰冷质感。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蜗深处响起。声音不是来自外界,更像是某种东西在他颅骨内部缓慢摩擦。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他,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旋转。无数破碎的画面像被砸碎的万花筒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猩红的液体喷溅在冰冷的手术器械上;一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的模糊人脸在黑暗中无声嘶吼;无数只惨白的手从污秽的下水道口伸出,绝望地抓挠着空气;最后,是一个极其短暂的定格——一只巨大、冰冷、毫无感情的竖瞳,在绝对的黑暗深处倏然睁开,冰冷地“注视”着他!那目光穿透了时空,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呃啊!”沈默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而剧烈痉挛,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嘭!”一声闷响。
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幻觉?不,那冰冷的注视感太过真实,残留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脊椎。他挣扎着抬起头,试图驱散眼前的黑斑和残留的幻象。
目光所及,却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就在他刚才头部撞击的那片布满霉斑和涂鸦的灰绿色墙面上,一小片区域的颜色正在悄然改变。一种粘稠、暗沉、如同凝固血浆般的色泽,正从墙体的深处极其缓慢地渗透出来。先是几个微小的点,然后迅速连成指甲盖大小的一片,表面鼓起,形成一个颤巍巍的血珠。那血珠并非流淌,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墙皮表面缓缓“生长”着,最终不堪重负,“嗒”的一声轻响,沿着粗糙的墙面滚落,在他脚边砸开一朵微小却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污迹。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盖过了尘埃和腐朽的气息。
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猛地扭头,目光像探照灯般扫向房间的其他角落。心脏沉到了谷底,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只是他身后的墙壁。
对面那扇爬满污垢的窗户下方,墙皮正如同溃烂的皮肤般大块大块地剥落。剥落的缝隙里,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汩汩地向外渗出,沿着墙面蜿蜒而下,留下一条条狰狞的血泪痕迹。天花板角落那早已干涸的、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别的污渍形成的深色水印,此刻正诡异地“活”了过来,边缘不断扩张,颜色迅速加深,变得如同新鲜的血痂,甚至能看到液体在内部缓缓流动的微光!那些原本覆盖着厚厚灰尘和蛛网的废弃医疗设备——一张锈迹斑斑的担架床、一个倾倒的输液架——它们的金属表面,此刻也正无声无息地沁出一层细密的、暗红色的“汗珠”,缓缓汇聚、滴落。
整个房间,不,是整个三楼,甚至整栋大楼,都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正在腐烂流血的生物体!墙壁、天花板、地面,所有裸露的表面,都在无声地渗出那粘稠的暗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建筑本身的腐朽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地狱般的恶臭。
“是它…玉魄…”沈默低头,死死盯着胸前那块隔着衣服也仿佛在散发灼热和搏动的血玉,牙关紧咬,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它在同化…或者说…在‘唤醒’这栋楼?”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玉魄的侵蚀,早已超越了他的身体,开始污染他所在的环境!这栋废弃的疗养院,似乎正在被血玉的力量渗透、活化,变成一个由恐惧和血腥构成的巨大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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