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摊位上,一卷用暗红丝线捆扎、边缘焦黑的旧书,引来了玉片更清晰的一次“注视”。
但都太微弱了。远远不够。
沈默的脚步没有停留,他像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在迷宫般的通道里穿行,越来越深入鬼市的腹地。周围的光线更加昏暗,摊位的间隔越来越大,人影也愈发稀少。空气里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气息更加浓郁。
终于,在通道一个近乎直角转弯的、最幽深的角落里,沈默停下了脚步。
这里几乎没有光线。只有远处通道尽头一点微弱的、经过无数次反射和衰减的昏黄光晕,勉强勾勒出一个低矮门洞的轮廓。门洞上方,挂着一块早已褪色、字迹模糊的木质牌匾。沈默眯起眼睛,借着那点微光,费力地辨认着匾上斑驳的刻字——聚阴斋。
字迹笔画扭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门口没有灯光,没有招揽生意的幌子,甚至连门板都虚掩着,只留下一条漆黑的门缝,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陈旧木料、陈腐纸张、金属锈蚀以及…某种更深沉、更阴冷气息的味道,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沈默的心脏骤然缩紧!胸口那块冰冷的玉片,在感知到门内气息的瞬间,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冰寒刺骨的悸动!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注视”,而是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一股冰冷、狂暴、充满贪婪渴求的意念,瞬间从玉片中汹涌而出,蛮横地冲入沈默的脑海!
“嘶——”
沈默倒抽一口凉气,身体猛地一晃,扶住了旁边冰冷潮湿的墙壁才勉强站稳。意识仿佛被这股冰冷的意念洪流狠狠冲击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瞬间泛起粘稠的血色。他能清晰地“听到”血玉传递的、无声的咆哮——饥饿!吞噬!门缝里溢出的阴冷气息,对它而言,是难以抗拒的珍馐!
沈默咬着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和残存的意志对抗着血玉的疯狂催促。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推向了那扇虚掩的、如同墓穴入口般的木门。
“吱呀——”
木门发出干涩刺耳的呻吟,在死寂的通道里格外瘆人。一股更加浓郁的、混杂着陈腐与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沈默窒息。
门内,是几乎凝固的黑暗。
沈默站在门口,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室内的轮廓。空间不大,像个狭长的洞穴,没有窗户。仅有的光源来自最里面角落一张老旧的木柜台,上面点着一盏样式古拙的青铜油灯。豆大的灯焰在灯盏里幽幽跳动,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将柜台后那个佝偻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鬼魅。
那身影极其干瘦,穿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宽大旧袍子,整个人蜷缩在一张高背藤椅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能看到花白稀疏的头发,和一张在昏黄灯焰下显得异常枯槁、布满深刻皱纹的侧脸。他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柜台上摊开的一本厚重的、书页泛黄发脆的古书,对沈默的闯入毫无反应。
借着那点微光,沈默的目光迅速扫过店内。墙壁上钉着粗糙的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布满裂纹的陶罐、锈迹斑斑的兵器残件、风干的动物头骨、色彩诡异斑驳的泥塑神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岁月尘埃和阴冷死寂的味道。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油灯摇曳光晕的边缘——柜台侧后方,那面最阴暗的墙壁上。
那里,悬挂着一张面具。
一张青铜铸造的傩面。
它的大小与人脸相仿,线条粗犷而狰狞,带着一种远古祭祀特有的、原始而蛮荒的压迫感。面具上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如同凝固的、干涸的血迹。它的双眼位置是两个深邃的空洞,如同通往幽冥的隧道。嘴巴大张着,形成一个无声咆哮的形态,露出里面几颗尖锐的獠牙。额头上方,刻着一圈圈如同漩涡般扭曲的、意义不明的符纹。
仅仅只是看到它的轮廓,沈默胸口的血玉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震颤!冰冷刺骨的贪婪意念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催促着他立刻上前!吞噬!
更诡异的是,当沈默的目光聚焦在那面具双眼的空洞上时,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瞬间攫住了他。明明是两个空无一物的窟窿,却让他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错觉!那“目光”冰冷、怨毒、充满了无尽的恶意,仿佛跨越了漫长岁月,死死地锁定了他!
“咳…” 一声沙哑干涩的咳嗽,如同砂纸摩擦枯木,突兀地在死寂的店里响起。
柜台后,那个如同干尸般蜷缩的枯槁老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油灯昏黄的光映照着他的脸,那是一张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脸,皮肤是蜡黄色的,布满深刻的沟壑,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如同蒙尘的玻璃球,毫无生气地转向门口的方向,落在了沈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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