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默然斋”彻底成了沈默自我囚禁的牢笼。厚重的木门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响。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他发疯般冲洗过地板和墙壁)、陈腐的灰尘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的……冰冷而粘稠的气息,如同那块血玉在黑暗中无声的呼吸。
沈默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大部分时间蜷缩在隔间角落的阴影里。醉汉临死记忆碎片的冲击,混合着亲手扼杀生命、吸食人血的恐怖画面,如同最恶毒的梦魇,日夜不停地在他脑中循环播放。每一次闭眼,都是那双因恐惧和缺氧而圆睁、最终失去神采的眼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那条暗巷里浓重的血腥与死亡气息。
身体里,那股源自血玉的、带着血腥味的冰冷能量,却并未因他的精神崩溃而消失。它如同附骨之蛆,持续不断地渗透、改造。胃部那种灼烧般的疼痛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饱足”感,一种被强行填充后的滞涩。更诡异的是,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隔着厚重的门板,他能清晰地听到外面街道上行人模糊的交谈、车轮碾过路面的震动,甚至能捕捉到墙角老鼠窸窣爬行的细微声响。这种敏锐并未带来便利,反而将世界放大成一片充满噪音和潜在威胁的恐怖丛林。每一次突兀的声响,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浑身紧绷。
最令他恐惧的,是身体出现的异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似乎比以往更加苍白,缺乏血色,隐隐透出一种类似瓷器般不自然的冷光。指甲变得异常坚硬、光滑,边缘锐利,颜色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不健康的灰白色,如同被漂白过的骨片。他尝试用指甲划过粗糙的桌面,竟轻易地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色刻痕,而指甲本身毫发无损。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指甲!
更深的寒意来自骨骼。他时常能感到四肢百骸深处,传来一阵阵极其细微的、如同蚂蚁啃噬般的麻痒感。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生长和改变的异样感。有时在极其安静的时刻,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体内传来极其轻微的、如同玉石相互摩擦般的“咔嗒”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骨髓里悄然结晶、重塑。
“玉人……” 豁牙李那嘶哑的诅咒,如同丧钟在耳边敲响。沈默惊恐地看着自己那双越来越不像人的手,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愤怒在胸中翻涌。不!他不要变成那种怪物!他必须做点什么!
对鲜血的渴望并未消失,只是被巨大的恐惧和厌恶暂时压制。但沈默知道,血玉的“饥饿”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再次斩落。他需要一个替代品!一个既能暂时安抚血玉的贪婪,又能延缓(或者阻止?)自身玉化的方法!
他将目光投向了“默然斋”里那些蒙尘的“藏品”。那些他曾经寄予厚望、如今却一文不值的瓶瓶罐罐、铜钱玉饰。一个疯狂的念头滋生:既然血玉嗜血,那……这些沾染过无数前人气息、甚至可能附着微弱“灵性”(或者仅仅是漫长岁月的气息)的古物,是否能成为替代的“食粮”?
深夜。沈默如同鬼魅般在店里游荡。他最终选定了博古架最底层,一枚布满绿锈、边缘带着干涸暗红污渍(不知是朱砂还是陈年血迹)的青铜古钱。这东西据说是从某个战乱古墓里流出来的,煞气极重,一直无人问津。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将那块紧贴胸口的血玉取下,紧紧贴在了那枚冰冷的青铜古钱上!
异变陡生!
血玉在接触古钱的瞬间,猛地一颤!玉体内部原本平稳流淌的暗红“血浆”骤然加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翻腾起来!那些虬结的金色脉络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贪婪地搏动着!
然而,预想中的“吸收”并未发生!
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混乱、带着强烈排斥和怨毒气息的“能量流”,猛地从青铜古钱中反冲出来,狠狠撞向血玉!这股能量驳杂而暴戾,充满了战场杀伐的煞气和一种深埋地底数百年的阴寒死气!
“嗡——!”
血玉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般的嗡鸣!玉体瞬间变得滚烫无比,仿佛要燃烧起来!它非但没有吸收这股古物煞气,反而如同受到了最恶毒的亵渎和攻击!一股狂暴的、带着毁灭意念的冰冷能量,猛地从血玉中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枚青铜古钱!
啪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那枚质地坚硬的青铜古钱,竟在沈默眼前,如同被无形巨力碾压,瞬间扭曲、崩裂!化为几块毫无光泽的、布满裂纹的废铜片!上面附着的所有“气息”,无论是煞气还是岁月沉淀,都在血玉这狂暴的反击下,被彻底湮灭、驱逐!
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噬震得手臂发麻,连退两步,惊骇地看着手中依旧灼热、嗡鸣不已的血玉和地上那堆瞬间报废的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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