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嘶吼撕裂西郊死寂的夜。沈默紧攥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在廉价塑料上刻下深深的凹痕,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灰白光泽。后视镜里,“墨玉轩”仓库巨大的阴影轮廓如同蹲伏的巨兽,那两点暗红的恶魔之瞳仿佛仍穿透黑暗,冰冷地钉在他的背脊上。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玉种沉闷的搏动,那粒紧贴伤疤的玉屑冰凉依旧,却传递着一股奇异的亢奋——一种劫后余生、又饱餐了恐惧与混乱的餍足感。
图纸!印章!环形纹路!
破碎的画面在脑中反复闪回:昏暗地下室、散落的工具、图纸上狰狞的玉雕结构、右下角那枚刺眼的环形印章!这绝不是巧合!雕玉人!那个半人半玉的怪物,他不仅活着,他的印记,他的造物,就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并且刚刚差一点就把他变成了玉丝苗床下的肥料!
玉屑传来微弱却持续的牵引,目标明确——城东老工业区,一片早已被时代遗忘的荒芜之地。那里是图纸上标注的、雕玉人秘密工作室最后可能的坐标。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粘稠。沈默将面包车藏在一堵断墙后,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无声地接近目标——一座被巨大烟囱阴影笼罩的废弃机械厂。铁门早已锈蚀倒塌,扭曲的铁条上挂着破烂的“危房禁入”警示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机油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隐隐作呕的甜腻腐败气息,与仓库里那冷玉腥气如出一辙。
胸口的玉屑猛地一缩,传递出强烈的警惕。沈默停下脚步,灰白的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就在锈蚀铁门内侧的地面上,几道新鲜的拖痕清晰可见!痕迹旁,散落着几点深褐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还有几片深蓝色的、被某种锐利之物撕裂的布料碎片——和李经理的工装颜色一致!
“他逃出来了?” 沈默心头一凛。那个被漆黑玉丝贯穿、身体被灰白玉丝寄生的男人,竟然拖着那样的身体爬到了这里?是求生本能,还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玉屑的警惕感更甚,隐隐指向工厂深处。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侧身钻过铁门的缝隙。工厂内部如同巨兽的腹腔,空旷死寂。巨大的、布满锈迹的废弃车床如同史前生物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浓重的阴影里。破碎的玻璃窗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在地面积满油污和灰尘的水洼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那股甜腻的腐败气息在这里变得浓郁起来。沈默放轻脚步,循着玉屑的指引和地上断续的血迹拖痕,向工厂最深处走去。越往里,光线越暗,空气也越潮湿粘稠。脚下地面不再坚硬,踩上去有种令人不安的、类似踩在厚厚苔藓上的绵软感。
当他转过一个巨大的、倾倒的齿轮箱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前方,靠近一堵布满涂鸦的砖墙角落,地面完全被一层诡异的物质覆盖——那不是苔藓,也不是霉菌,而是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慢起伏的……灰白色菌毯!菌毯表面布满了细密的气孔,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开合,每一次开合都渗出极其微弱的、带着甜腻腐败气息的灰白雾气。无数细如发丝的玉丝从菌毯中生长出来,如同水草般在静止的空气中微微摇曳,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灰白冷光。
这菌毯,赫然是仓库里那些玉丝的源头!一个巨大的、自发形成的玉丝巢穴!
而在菌毯中央,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半陷其中。正是李经理!他的身体如同被菌毯吞噬、同化,皮肤呈现出与菌毯相同的灰白质地,布满了蛛网般的玉质纹路。他的双腿已完全融入菌毯,腰部以下被厚厚的菌丝包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上半身——胸口被漆黑玉丝贯穿的几个恐怖血洞边缘,此刻正被无数新生的、更加细密的灰白玉丝疯狂地钻入、填补、编织!那些玉丝如同活体的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创伤,同时也将他更深地绑缚在这片活着的“玉床”之上!
李经理的头颅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眼睛圆睁,瞳孔已经彻底扩散,蒙上了一层灰白的玉质薄膜,毫无神采。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嘴角流淌出粘稠的、灰白色的涎液。他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最低级的本能,喉咙里发出微弱、断续的、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嗬嗬”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工厂里回荡,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再是人类,甚至不再是完整的寄生体,而是一个正在被玉丝菌毯“消化”和“重构”的……材料!
沈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玉屑在他胸口剧烈震动,传递出强烈的厌恶和一丝……贪婪?它似乎既排斥这污秽的巢穴,又渴望其中蕴含的某种能量。
就在这时,李经理那空洞、蒙着玉膜的双眼,毫无征兆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沈默藏身的方向!灰白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下,尽管里面早已没有了人类的意识。
“嗬……雕……玉……” 一个破碎、含混、如同砂纸摩擦枯骨的声音,极其艰难地从他僵硬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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