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瞳跪在冰凉的青石上,指尖拂过碑面,触感粗糙而坚硬,像是凝固了千年的叹息。那碑上只刻着两个字——慈母。没有名姓,没有生卒,如同她母亲短暂的一生,还没来得及在世上留下更深的痕迹,就被她指尖无情的诅咒悄然抹去。
十六个寒暑轮回,叶清瞳早已习惯了这种深入骨髓的冷寂。她天生灵瞳,能看见万物生灵体内流淌的、宛如星屑般的光点,那是生命最纯粹的本源。这双眼睛本该是上天的恩赐,却偏偏附带着最恶毒的诅咒——凡她肌肤所触,无论草木虫豸、飞禽走兽,那流转不息的生命光点便会疯狂加速流逝,顷刻凋零。她是生者的禁区,是温暖的绝缘体。
葬花林的风永远带着一股无法驱散的阴冷。四周皆是嶙峋怪石与虬结扭曲的枯木,枝桠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如同向苍穹伸出绝望的手臂。这里是第七重天“灵荒境”的边界,生命的荒漠。然而,就在叶清瞳脚下冰冷石缝的阴影里,她灵瞳微动,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翠绿色光点。
那是一只刚出生的幼鹿,瘦骨嶙峋,前腿被嶙峋怪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暗红的血濡湿了身下稀疏的枯草。它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与剧痛带来的茫然,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失血而剧烈颤抖着,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那缕脆弱的光点,让它更加暗淡一分。
叶清瞳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不能触碰它,那无异于亲手加速它的死亡。可放任不管,这荒寒之地也绝无它的生机。
她小心翼翼地在幼鹿几步之外跪坐下来,屏住呼吸,生怕一丝多余的气息都会惊扰那摇曳的生命之火。指尖悬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她闭上眼,灵瞳的力量无声流转。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从她指尖渗出,并非灵力,而是一种源自灵瞳本身的、对生命本源的微弱安抚。这暖意如同无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幼鹿腿上的伤口,缠绕上那缕痛苦颤抖的翠绿光点。
时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缓慢流淌。叶清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不接触的引导极其耗费心神,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稍有不慎,安抚便会化为掠夺。幼鹿痛苦的颤抖似乎平息了一些,伤口边缘的血迹开始缓慢凝结。那缕翠绿的光点,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狂风中的烛火般剧烈摇曳,而是稍稍稳定下来,透出一丝顽强的生机。
就在这时——
头顶灰暗的天幕骤然被撕裂!
一道刺目的流光,裹挟着焚尽一切的灼热气息,如同燃烧的陨星,轰然撞破灵荒境死寂的苍穹,朝着叶清瞳所在的方向狂猛砸落!那光芒太过炽烈霸道,瞬间将葬花林的阴冷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仿佛要将灵魂都熔化的毁灭高温。
叶清瞳猛地抬头,灵瞳剧痛,瞬间被那强光灼得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身前的幼鹿,身体却因那恐怖的冲击波而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流光撕裂空气,裹挟着毁灭的呼啸,狠狠砸在数十丈外的一片嶙峋石林之中。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葬花林恒古的死寂。大地在脚下疯狂震颤,如同濒死的巨兽在痛苦抽搐。碎石如暴雨般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砸在叶清瞳周围的枯木怪石上,留下深深的凹痕。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灼热的烟尘,如同无形的巨锤横扫而来,瞬间将她掀翻在地,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冰冷的巨石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烟尘弥漫,如同浑浊的巨浪翻滚,遮蔽了视线。整个世界只剩下碎石滚落的哗啦声和地底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隆隆余震。叶清瞳挣扎着撑起身体,灵瞳艰难地穿透浓厚的尘埃,死死盯住那撞击的中心。
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深坑赫然出现在视野中,边缘的岩石被恐怖的高温熔融,流淌着暗红的岩浆。坑底中心,一个人形的轮廓深陷在龟裂焦土里,一动不动。他身上的衣物早已在冲击和高温下化为飞灰,露出底下布满裂痕和焦黑灼伤的皮肤。鲜血——一种奇异的、闪烁着微弱银芒的血液,正从他身体各处狰狞的伤口中汩汩涌出,渗入身下的焦土。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胸口。那里并非寻常的贯穿伤或撕裂伤,而是一个诡异的、边缘呈现规则几何切割状的巨大空洞!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只留下一个吞噬光线的虚无。透过那空洞,甚至能隐约看到他背后焦黑的土地。空洞边缘的皮肉骨骼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滑,仿佛被某种超越想象的力量瞬间抹除。银色的血液正是从这个恐怖的空洞以及周围蛛网般蔓延的裂痕中不断渗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出更多闪烁的银芒。
叶清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那空洞带来的视觉冲击太过恐怖,超越了所有她曾见过的伤势。然而,更让她灵瞳刺痛的是,在那具残破躯体的核心深处,在那空洞的边缘,她看到了一团微弱到极致、却依旧在顽强搏动的金色光芒!那光芒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搏动都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瀚与古老气息,如同被强行撕裂的星辰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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