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坊的残垣断壁间,焦尾琴的余韵仍在梁柱间震颤。顾长安盯着白衣女子腕上的疤痕,那蜿蜒的伤痕像一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屋外风雪渐急,破碎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你说永宁用玉簪换了你的命?"顾长安的剑尖抵上女子咽喉,却在触及肌肤时微微发颤。他看见对方睫毛上凝结的冰晶,与永宁冬日练琴时的模样重叠。
女子忽然按住琴弦,琴箱里传来细微的机括声。顾长安的右臂纹路骤然发热,本能地侧身闪避——三枚银针擦着他耳际钉入身后梁柱,针尾的雪铃兰还在微微颤动。
"果然如此。"女子轻笑,指尖抚过焦尾琴的雷击纹,"顾氏血脉对杀机有感应,难怪太子要取你的血。"她突然掀开琴身暗格,半卷《霓裳》残谱飘落在地,泛黄的纸页上满是暗红指印。
顾长安弯腰去捡,却听"铮"的一声,琴弦突然崩断。女子猛地按住他肩膀:"别动!"几乎同时,屋外传来玉磬的脆响,原本散落的银针竟自己扭动起来,针尾的雪铃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
"他们来了。"女子迅速用断弦在门框上缠绕出古怪的结,"狻猊盔的游骑带着玉磬,能操控三丈内所有淬过雪铃兰毒的暗器。"她说话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像是被无数银针扎过。
顾长安忽然抓住她手腕:"这伤…是《霓裳》谱上的音律?"他指向残谱某处,那里画着与针眼排列完全一致的音符。女子瞳孔骤缩,还未答话,整面西墙突然崩塌!
烟尘中浮现五道黑影,为首的狻猊盔首领手持玉磬,每走一步就轻敲一下。顾长安的剑突然变得重若千钧,右臂纹路却滚烫如烙铁。他看见女子嘴角渗出血丝——那些银针正在她体内游走。
"把焦尾琴和顾氏子交出来。"首领的声音像是从冰窟里传出,"太子殿下答应过,给你留全尸。"他说着举起永宁的玉簪,簪尖沾着新鲜的血迹。
女子突然笑了。她拔下束发的银钗刺入自己左臂,鲜血顺着焦尾琴的龙龈滴落。"你们永远不懂…"她染血的手指拂过琴弦,发出泣血般的颤音,"真正的杀阵,要用抚琴者的心头血来破。"
顾长安看见她腕间疤痕突然裂开,一根晶莹的冰弦从血肉中浮现。屋外的雪铃兰藤蔓疯狂扭动,像是受到某种召唤。首领大惊失色,玉磬敲得如同骤雨,却见女子将冰弦往琴上一绕——
"这是永宁教你的?"顾长安突然问道。他剑锋挑起地上残谱,正好接住女子滴落的血珠。血渗入纸页,显露出被掩盖的朱砂批注:逆弹羽调可破冰弦。
女子没有回答。她拨动冰弦的瞬间,整座乐坊的梁柱同时发出共鸣。顾长安右臂的蓝光暴涨,不受控制地挥剑斩向玉磬。金石相击的刹那,他听见女子轻哼起永宁常唱的童谣,调子却比记忆里高了半音。
首领的面具应声而裂,露出布满紫色纹路的脸。他狂笑着扯动冰弦:"晚了!太子的血阵已经…"话音戛然而止,一截琴弦从他心口穿出,弦上挂着半片玉簪花瓣。
"郡主说得对…"女子咳着血沫倒下,"你们果然认不出…真正的《雨霖铃》…"她的面纱被风吹开,顾长安终于看清那道从下颌延伸到颈侧的伤疤——和青铜镜里杨贵妃画像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藤蔓突然停止生长。顾长安接住坠落的焦尾琴,在琴轸暗槽里摸到块冰冷的金属。那是半枚鱼符,与王琰留下的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的长安城防图。图上有处朱砂标记,正是当年永宁坠楼的钟楼。
远处传来号角声,雪铃兰开始诡异地枯萎。顾长安抱起气息微弱的女子,发现她腰间露出一角刺绣——并蒂莲的纹样,与永宁留给他的帕子如出一辙。
"你到底…"他的疑问被突然涌入的寒风打断。残破的门框上,那些琴弦结成的网突然绷紧,在雪地上投出清晰的影子——竟是《霓裳》谱最后缺失的章节!
女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手腕:"顾将军…你听…"她的指甲陷入他右臂纹路,蓝光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永宁在火场里将玉簪交给一个满脸烟灰的乐工,而背景里…赫然站着戴狻猊盔的太子!
冰弦突然全部断裂。顾长安怀中的身躯渐渐冰冷,唯有那截从她腕间抽出的冰弦仍闪着微光。弦上刻着极小的小字:逆鳞在钟楼三层。
屋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新的追兵正在逼近。顾长安将鱼符按进焦尾琴的雷击纹里,琴底板突然弹开,露出夹层中的绢布——那是用血画出的马嵬驿地宫剖面图,标注处写着"以顾氏血启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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